邵寂言忽地笑了,道:「你也说了,倒数第三个……倒数第三……你说凭这样的名次入殿试,皇上可会在意我的答卷吗?纵我答得再好,单一个印象就落在了后面。我朝开朝至今,历届殿试的前三甲都不出会试的前六,我个倒数第三,何德何能创我朝历史呢!纵是创先河的入了三甲,将来入了官场也必会落人口实,只说我是个末三甲,脸上无光且不说,沈尚书是断不会将女儿嫁给我了。」
如玉看邵寂言颓丧的模样很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他这段话她听得似懂非懂,只小声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你说的什么科举、官场的事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有学问有本事,到哪儿都错不了。」
邵寂言道:「你觉得我有本事吗?」
如玉一脸诚恳地用力点头。
邵寂言却是没了素日的神采,摇了摇头道:「是我自视甚高了,我原当凭我之才如何也该入三甲,没想只考得这么个名次,甚至还不如冯子清,亏得我自以为高他一筹,真真是可笑之极。」
如玉忙道:「谁说你不如他了!他看了试卷自然考得好,你是凭自己的本事考的,可比他强了千万倍呢!」
邵寂言仍下意识地哼了一声,随即一怔,似是才反应过来如玉说了什么,疑道:「你说什么?你说……冯兄他看了试卷?」
如玉道:「是啊。我早跟你说了,我看到了试题问你想不想知道,是你自己说要靠自己的本事考,还把我骂了一顿……你就是再比人家有学问,也考不过看了试题的嘛,做什么要和他比?我就说你很了不起……」
「等等!等等……」邵寂言打断如玉的话,一脸震惊地道:「你再说一遍,冯子清他看了考题?在考试之前就知道考题了?!」
如玉点点头,理所当然地道:「是啊!我亲眼看见的,要不然我又上哪儿看的考题。」
邵寂言震惊得说不出话,再往前回想,考试前的几日,冯子清却似日日神清气爽,倒比性格爽朗豁达的陈明启还要随性逍遥些,还有最后一科考完的当日,也是他只跟已然中了状元似的,连素日里的谨慎都没了,拉了他与陈明启直奔酒楼庆祝……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邵寂言越想越惊,心道若冯子清考前能得了试题,那别人也未必不知!难怪有几个平日里才学不甚出众的,这次竟全都排在了他前面!
考题泄露这可不是个小事,邵寂言脑子里一时乱乱的,深吸了一口气定了神,对如玉道:「你只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够告诉我,怎么见到冯子清看到试题的,他这试题又是从何而来,除了他还有旁人知道试题了吗,你一桩桩一件件细细告诉我。」
如玉有点儿发懵,咬着嘴唇仔细想了想,道:「就是我去看沈小姐那次……那天晚上我才从沈家出来,没走多远便看见冯兄在大街上溜躂,我好奇就跟上去了。一路跟着他去了梅姑娘家,我还当他是梅姑娘的相好儿呢,跟进去一看,他们只是在那儿说话,话说得含含糊糊的我也不明白,反正不是什么情话……然后冯兄就给了梅姑娘好多银票,梅姑娘呢,就冯兄看了张纸,说这就是试题,才出来的保准没错,我就偷偷给记下来了,想回去告诉你……再后来冯兄就走了,我也没跟他,还有没有别人知道我就不知道了……再后来……再后来你就知道啦,我问你想不想知道试题,你就大声骂我……」如玉撅着嘴,满脸的委屈。
邵寂言也顾不得为曾经的事道歉,只道:「你说的那个梅姑娘是谁?干什么的?」
如玉听邵寂言问她这个,立时露了得意之色,这事儿问她就对了,京城上下的八卦没她不知的,这会儿如数家珍地道:「梅姑娘原是宜春院的头牌姑娘,年前被陈老爷赎了身,做了外宅。这梅姑娘最能花钱了,原在宜春院的时候就有多少有钱的老爷少爷为她花光了身家。如今她被陈老爷养了起来,吃喝用度一点儿不比从前差。陈老爷就是疼她,她住的房子,乘的车马,用的下人,吃的山珍都是顶顶好的,可比正经的陈夫人还好多少倍呢!」
邵寂言蹙眉想了想,眯着眼道:「你说的这个陈老爷……别不是礼部的陈亭焕吧……」
如玉咦了一声道:「就是他!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知道陈老爷和梅姑娘的事儿?」
邵寂言哼了一声,陈亭焕……陈亭焕……没想到,他竟把试题卖去养小老婆了!
他如何能不知道这个陈老爷,他可正是本届恩科主考之一!也是他一心想娶其为妻的沈小姐的亲娘舅,沈得年沈尚书的内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