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太子忙走过去,「这孩子平时大郎打他都不敢还手。今天胆子怎么这么大?」

「鸡是死的,人是活的。」史瑶跟上去说,「二郎,把鸡放盆里,叫阮书领你去洗洗手。」

二郎非但没有放下,还对史瑶说,「母亲,两个鸡腿是我的。」

「你吃得完么?」史瑶问。

二郎冲疑一下,道:「有叔父。」指着身边的刘胥。

「你叔父不吃你剩的。」史瑶道,「你的鸡腿分他一半还成。」

二郎想一下,就说:「我吃一个半,叔父吃半个。」

「你真疼你叔父。」刘胥朝他脸上轻轻拧一把,「快放下,厨子要拿去做了。」

正在收拾洗鸡的盆的几个厨子猛地抬头,问道:「现在就做吗?太子妃。」

「你们几个跟孤过来。」太子道,「别在这边捣乱了。」

话音一落,史瑶就拍拍三郎的背,「快去。」说着话还轻轻戳一下他。

三郎瞬间明白,他母亲有话要对厨子说,就拉起二郎的另一只手,「阿兄,走啦。」

「好吧。」二郎扔下鸡,小手就往身上蹭。

太子眉头紧锁,朝他后脑勺拍一下,「往哪儿抆呢?」

二郎浑身一僵。刘旦扑哧笑出声,伸出手道:「二郎,我领你去洗手。」

「洗好手把衣裳换下来。」太子道。

二郎仰头看向太子,提醒他:「衣裳不在这儿。」

「不在就回去换。」太子道,「孤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往身上蹭。」

二郎苦着小脸,哀求太子,「父亲,永寿殿远。」

「你的意思是不换了?」太子板起脸,盯着他问。

二郎瘪瘪嘴,不敢再强,「没有。」

「没有就去换。」太子道,「大郎,三郎,过来,孤看看你俩身上湿了没。」

三郎怕太子也让他去换衣裳,连忙说:「没有湿。二叔父,父亲给我们买好多木偶,我领你去看。」

「我也想去看。」二郎忙说。

三郎脚一顿,回头道:「你快去换衣裳啊。」

二郎看向太子,眼中写满,可不可以不换?

太子不为所动。二郎苦着脸,把小手递给刘旦。

叔侄二人从永寿殿回来,史瑶也交代好厨子该如何做五只鸡。

未时三刻,饭后,太子和史瑶把三个孩子哄睡,回到正殿卧室里,三个吃饱喝足的小王爷也回到北宫。宣室内的刘彻也进入梦乡,整个皇宫安静下来。

翌日下午,申时一刻,从宣室内传出来一阵大笑,对候在门外的小黄门来说不亚於昨天夜里的鸡鸣。

太子望着欣喜若狂的人,很是不解:「父皇,不过是一箱书写用的东西,父皇怎么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

笑声戛然而止。刘彻看向太子,见他困惑不解,张了张嘴,不敢置信,「你说这只是书写用的东西?」

「是呀。」太子道。

刘彻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太子说的也是实话,「这么薄薄一叠就能写下整本《论语》。这么一箱就能写下四书五经,以后太学生再也不用挑着担子去太学了,你可知道?这只是其中之一。」

「父皇是说这些?」太子恍然大悟,「孩儿都想过。」

刘彻顿时没脾气了,合着不是太子不惊讶,是太子已经过了惊讶,「既然你知道,方才还为何说只是书写用的东西?」

「孩儿,孩儿一时忘了。」太子听史瑶说得多了,看到纸就觉得挺寻常的东西,惊讶不起来。可这话没法说出来,「请父皇恕罪。」

刘彻摆摆手,表示他没生气,就问:「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这东西是孩儿自己的。」太子道。

刘彻大惊,比刚刚试过纸真可以用还惊讶,「你做出来的?为何朕不知?」

「不是孩儿做出来的。」太子道,「是孩儿找的匠人做出来的,那些人现在还在长秋殿。做纸的法子是听太子妃说的,太子妃也记不大清楚,长秋殿的匠人试了一年多才做出来。」

刘彻霍然起身,张嘴就想说去长秋殿,继而一想那是他儿媳住的地方,随手指个内侍,「速去长秋殿传做纸的匠人来见朕。」说完,忽然想到,「这东西叫纸?」

太子:「孩儿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这个东西成型前像絮状物,竹子可以做,丝绸也可以做纸,孩儿就给起名叫纸。」说着拿起毛笔写下「纸」字。

刘彻看了看,赞同道,「这个字倒也贴切。不对,念纸是因为竹子和树以及许多种在地上的东西都可以做,而那些东西统称『植』,这个纸就和『植』同音?」

太子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就恭维道:「父皇英明。」

刘彻笑了笑,叹气道:「不如你啊。」

「父皇言重了。」太子忙说,「太子妃说她以前发现絮状物凝在一块,晒干后可以在上面书写,孩儿心中好奇才让匠人试一试。从未想过可以做出来,不过是运气罢了。」

刘彻挑挑眉,道:「运气?自从太子妃生下三个孩子,你的运气着实不错。」

「父皇很早以前夸赞太子妃乃有福之人,孩儿不大信。」太子道,「今日父皇提醒,孩儿也觉得她挺有福。」说完还不甚好意思的笑了笑。

太子妃是皇家人,就是自家人,也是未来的皇后,皇帝刘彻倒乐意看到史瑶一直有福下去,「这几个月来,你宫里的人就做一个纸出来?」

「父皇此话何意?」太子是真不明白。

刘彻:「就没做些好吃的?」

史瑶倒是想做满汉全席,怎奈她厨艺有限,连糖酥鲤鱼、粉蒸肉,红烧狮子头、地三鲜都不会做,想给太子做些好吃的,也只能想想。

「昨日孩儿宫里的厨子做了炸鸡翅和炒鸡胸脯肉,孩儿觉得还不错。」太子道,「鸡是寻常之物,恐父皇不喜,孩儿没敢说。」

长秋殿的厨子们开了窍,刘彻相信长秋殿的饭菜比他这边的美味,「你可知做法?」

「孩儿不知。」太子道,「长秋殿的厨子知道。」

刘彻又随手点一内侍,指一下东边,都没开口说话,内侍就退出去直奔东宫。

太子见状,莫名想笑,忍着笑道:「父皇,孩儿还有一事相求。」

「直说便是。」刘彻道。

太子指着纸,道:「此物说是史氏发现的,传出去恐会掀起轩然大波。不如说是父皇身边的人发现的,如何?」

「太子妃怎么说?」刘彻不答反问。

太子:「太子妃说她功劳在匠人,不在她。那些匠人是孩儿找的,功也有孩儿一份。孩儿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的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刘彻活了半辈子,各种各样的女子都见过,像史瑶这种倒是少见。随即命内侍去拿百金,叫太子带回去。

酉时四刻,天黑下来,史瑶看到太子带来的百金,哪怕知道价同真正的黄金,可她知道百金是铜,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叫闵画收起来。

太子见她这样,忍不住打趣,「你这个样子如果被外人看见,一准说你视金钱如粪土。」

「妾身不贪财,殿下高兴吗?」史瑶问。

太子听史瑶说过,她家乡的金是真正的黄金,还是纯金,瞥她一眼,「你为何不说,黄金堆成山也没地方用。」

「谁说的?」史瑶道,「妾身——」往四周看一眼,屋里只有三个儿子,「妾身打算把这些金分成两次送去鲁地。」

太子想也没想,道:「史家?」

「是的。在外人看来,我还是出身鲁地的史氏,家有老母,我应当派人过去看看。」史瑶道。

太子:「孤记得去年入冬前你派人去过,没送钱?」

「没有。」史瑶道,「妾身几次收到史家回信,史家人都没求妾身帮母家人谋个差事,还要妾身照顾好自己和三个孩子,妾身才想给他们钱。」

太子不太了解史氏母家的事,「按你说的办。可以用饭了吗?」

「饭菜早好了。」史瑶到门口吩咐内侍去端饭。

饭后,太子和史瑶把三个孩子送去永寿殿,看到他们躺在榻上,两人才回去。

他俩前脚走,不愿意分开睡,躺在一个被褥里的三个小孩就把伺候的人赶出去。掖好被褥,大郎就说,「三郎,咱们这个母亲是个聪明人。」

「是挺聪明,也有点张扬。」三郎道。

二郎看了看他兄和他弟,好奇道:「张扬不好吗?」

「母亲是太子妃,唯唯诺诺反而会被说成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大郎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三郎想一下,道:「这样容易树敌。」

「凭父亲是太子,母亲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也一样有敌人。」大郎道,「在这里除了『巫蛊』能要人命,旁的歪门邪术都动不了父亲和母亲。」

三郎又想到了江充,想到江充也想到都快被他忘记的人,「你知道常融吗?」

「阿弟,我知道。」三个小孩不让宫人守夜,也怕隔墙有耳,二郎很小声说,「祖父宫里的一个小黄门,还来找过父亲呢。」

大郎不知道此人,「他怎么了?」

「小人一个。」三郎道,「很爱搬弄是非。如果我没记错,过两年卫青病了,那个常融就开始在祖父面前说,说父亲的坏话。祖母叫父亲禀告祖父,杀了常融和他关系较好的宦官。父亲不信祖母。后来还是祖父发现常融是个奸佞小人把他处死的。」

大郎:「现在有了我们,常融没机会诋毁父亲。」

「小人难防。」三郎道,「哪天父亲惹到皇帝,常融趁机诋毁父亲,皇帝即便相信父亲,心里难免不舒服。」

大郎扭头看了看三郎,「你怎么如此了解?不是在说你自己吧?」

三郎一惊,瞪一眼大郎,「我是说你。」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大郎白他一眼。

二郎开口道:「你俩别吵啊。阿弟,我以后见到常融,也说他身上臭,如何?」

「不行。」三郎道,「除非你真闻到骚臭味。」

大郎:「二郎不可能闻到。在宣室当差的人,哪怕需要涂粉,只要能掩盖那个味,他们也会用女人用的脂粉。」

「那怎么办啊?」二郎问。

三郎想了想,道:「让他们主动犯错。即便杀不了,也把他们贬的远远的。」

「依我说还是直接杀了省事,一个宦官,又不是朝廷重臣。」大郎道,「还费心思量,未免太抬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