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铃音听出一身冷汗。她问道,“那你们是怎么选上我的?”
“是你自己选的,弟兄们专拣城外的落单女人,最好是漂亮一点的。你自己跑出城外来的,正好被他们撞见了。”
谭铃音听罢无比后悔。
但是小毛也不是知无不言,至少,对於他怎么上了凤凰山,他闭口不谈。
谭铃音心说,你不谈我也知道,她也就没细问。
转悠了一会儿,他们来到寨子的主厅。就是一座木头搭的房子,很简陋,里面装饰着shòu皮。
段风又在打人,一边打一边骂,“老子辛辛苦苦搬了一夜,怎么可能只有两千石,你是怎么算的帐?!”
哦,原来是因为算错帐了。谭铃音这下倒不知该同qíng谁了。
跪在地上的人无限委屈,“我本也不会算帐,老大你让我做了帐房我还是不会算帐啊!”
也是,这是一帮做苦力的人,没人会算帐不奇怪。谭铃音走上前,“我给你们算吧。”
在场人都怀疑地看着她。在这些纯文盲眼中,会算帐的都属於高级知识分子,一个姑娘会算帐,更神奇。谭铃音把那帐房先生胸前挂的珠算摘下来,一手托着,劈里啪啦地拨弄一番,展示指法。
段风便信了,把分头数粮食的人又纠集到一块,七嘴八舌地报给谭铃音,谭铃音朝段风伸手,“纸笔。”
段风:“???”
“笔,写字。”谭铃音无奈解释。
段风恍然,“哦哦,有。”以前抢东西确实抢过一些,但一直没人动。
谭铃音简单弄了个帐册,把帐记好了,报给段风,一共有稻米多少多好,谷子多少多少,小麦多少多少,总共多少多少……段风听说总共有九千多石,跟他费的那把子力气能对上号,这才又眉开眼笑。
谭铃音举着毛笔,问段风,“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段风想摇头,又觉得没面子,於是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谭铃音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狗屎。
她举着纸,问段风,“是这两个字吗?”
段风严肃地欣赏了一会儿,看着她真诚的小眼神,他点了点头。
谭铃音笑了,“还真是这两个字,”她把它递给他,“喏,送你了,这是我的墨宝。”
段风感动地接过来,小心地chuīgān墨,折好,贴身收进怀里。
谭铃音指着文房四宝说道,“这些可以让我玩儿几天吗?我想写字,”顿了顿,怕他不同意,“我还可以教你写字。”
段风笑得殷勤,“这些都是你的,不够还有很多。”
“谢谢,你对我真好。”谭铃音说着,粲然一笑。
段风被她的笑容晃了眼,魂儿都要飘起来了。
☆、第53章
当晚,段风对自己未来的压寨夫人进行了高规格的接待,酒菜齐全,味道不错,而且竟然还有个烤羊。
谭铃音跪坐在桌前,毫不顾忌形象地直接下手抄起一条烤羊腿,咬一口,好吃!
她掰下来一块ròu给糖糖,然后问段风,“烤羊的是谁呀,手艺真不错。”
段风答道,“是一个西域来的,他只会烤ròu。”
谭铃音禁不住赞叹,“西域来的,不远万里到咱凤凰寨来投奔,你可得对人家好点。”
“咱凤凰寨”成功取悦了段风,他喝了一口酒,答道,“那是自然。”
谭铃音又问,“他多大年纪了?”
“四十多岁吧,怎么?”
“你看,”谭铃音伸出油花花的手指给他数,“他应该是二十多岁出发,走到这里用了二十年,差不多就这样。”
“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段风不悦地看着她。
其实段风有一点好处,他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不用猜。谭铃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觉得奇怪嘛,一个西域人,怎么会来到凤凰山。”
段风叹了口气,看着酒碗中那一团小月亮,轻声道,“如果有的选,谁也不愿意无家可归,四处漂泊。”
谭铃音便跟着惆怅起来。她现在亦是无家可归,四处漂泊。
几个汉子正围着一堆篝火唱歌,这就是他们平时的娱乐生活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小男人托着两个铁板子,一边击打一边高唱,那架势,很像是走街串巷磨剪子磨刀的。他的歌声高亢嘹亮,恨不得捅破天空。唱词用的是汉中方言,谭铃音听得半懂不懂,只觉他的歌音撕心裂肺,既苍凉又悲怆,在暗夜的山间回响,鼓dàng着人的胸腔。谭铃音一瞬间只觉心中似填满了东西,又似空无一物,她的qíng绪跟着歌声跌宕起伏,竟然在不经意间已是泪流满面。
段风有些不知所措,“你想家了?”
谭铃音回过神来,她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其实她哭也不是因为想家,就是因为那歌声跟魔音一样,一听就让人蓄满了愁怨,禁不住流眼泪。
她算是发现了,这个山寨多奇才,就是没有识字的。
段风搓了搓手,为难道,“我不想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