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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不觉得如此有什么不好,但现在想一想,实在有些可怕。

顺着这个思路,唐天远越想越多。他和谭铃音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谭铃音遇到事qíng都是一咬牙一跺脚先做了再说,就算留下疏漏,往后慢慢再fèng补;唐天远则喜欢把事qíng仔细想个透彻明白再行动。

且不论唐天远是怎么想的。谭铃音这天早上起得有些晚,因为醉酒,头依然疼着,缓不过来。她隐约记着自己昨天回来之后似乎在县令大人面前抖了一番威风,现在想想竟有些后怕。那个人胸襟欠佳,要是被他报复可怎么办。

再把事qíng往前倒,就记得清楚了些。朱大聪说的那番话,他的失意消沉,两个心qíng不好的人喝闷酒……

谭铃音落寞地叹了口气。内疚这种qíng绪就是钝刀子,划一下可能不觉得很疼,但是三天两头地往你心口上招呼,早晚划出血淋淋的伤口,这样的伤最疼了,还不容易好。总之就是煎熬。

谭铃音决定结束这种煎熬。至少,她要告诉朱大聪,他那第三个未婚妻根本没死。

於是她来到朱大聪家。

“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一见面,同时说出这句话。谭铃音一怔,道,“你先讲。”

朱大聪看着她的眼睛,“昨天喝了酒,我不敢讲,怕你以为是醉话。我现在十分清醒,说话也是认真的。”

谭铃音听他这样严肃的语气,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她不自觉地竖起耳朵认真对待,连脊背都挺得直直的。

朱大聪说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挺喜欢的。以前有人给我说亲,我从未想过我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但是自从看到你,我就一直在想,假如我今生娶了妻,我的妻子就该是这样的。”

被表白了。谭铃音脸腾地红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

“听我说完,”朱大聪打断她,“我的事qíng你也知道。我一直很犹豫,也很痛苦,不知道该不该求娶你。明知道希望不大,却还是想试一试,否则我会抱憾终生。铃音,我很喜欢你,但我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他深吸一口气,苦笑摇头,又道,“我还是想博一下,所以,你……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谭铃音有些懵。她没想到他竟然与她说起这些。她的脸火辣辣的,“朱大哥,我不——”

朱大聪见她要拒绝,急忙又道,“我保证,我会对你好,真的。我的父母都是开明宽和之人,我的家业也还看得过去。我也从不眠花宿柳,养童纳妾。你若嫁与我,我定同你好好过日子。”他越说越急,终於一把捉住她的手,“铃音,别拒绝我。”

谭铃音没遇到过这种当面求亲的。她羞得不行,低头抽手,“朱大哥,你先放开我,让人看到不好。”

朱大聪放开她,又追问道,“铃音,你与我说实话,你可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谭铃音愣了一下,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令她不那么喜欢的面孔。她摇摇头,“没有。”

朱大聪紧绷的神色松动下来,“如此,铃音,可否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会一生对你好。”

谭铃音本来想拒绝,但是一抬头,看到他渴望到近乎哀求的眼神,她本来就怀有愧疚之心,现在拒绝的话是说不出口了。

她只好说道,“朱大哥,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朱大聪失望地垂眸,“铃音,还是嫌我克妻对不对?”

“不不不,不是,”谭铃音有些急,“朱大哥,其实……如果,嗯,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的第三个未婚妻,她没有死,你会怎么办?”

朱大聪神qíng有些恍惚,“如果她没有死,我会很高兴。我真的很为她高兴。”

“你不恨她吗?”

“知道吗,相比较一生陷进懊悔和痛苦中,恨真的不算什么。”

谭铃音听到此话,只觉得心口酸酸胀胀,眼眶发涩,总之难受至极。她高声道,“朱大哥,她没有死!她真的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

谭铃音没再回答。她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好转身落荒而逃。

朱大聪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的小厮走上前,说道,“少爷,您明知道她是……”

朱大聪摆手打断他,“从身到心,我都要。”

这边谭铃音一头跑回县衙,胸中郁结并未退散。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她吸着鼻子,咬牙忍着。

从县衙到内宅,二堂是必经之路。唐天远这回站在二堂的庭院中,等谭铃音。一想到谭铃音和那朱大聪的关系,他就不自在。而且朱大聪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不怀好意。

总之,唐天远打算好好跟谭铃音探讨一番此事。

看到谭铃音失魂落魄低头走过二堂,唐天远叫住她,“谭铃音。”

谭铃音头也不抬,“gān吗。”嘴上答着话,脚下却并未停歇,像是逃命一般。

这样应付的姿态让唐天远更不满意了。他有心震慑她一番,於是抬高声音怒道,“你gān的好事!”

谭铃音果然顿住脚。她抬头看他,他发现她眼圈发红,两眼湿润。

“做什么吼我啊!”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本来就难受,现在莫名其妙地被人吼,这点委屈足以使她泪水决堤。

唐天远一时慌了神,从昨天到方才一直攒的怒气值一下就无影无踪了,他连忙哄她,“不是,我……我逗你玩儿呢……”

泪闸一打开,谭铃音就再也不克制,泪珠子串成线,在脸上划下两道水痕,像是又窄又浅的小溪。

虽是涓涓细流,却是绵延不绝。

唐天远的心脏揪疼揪疼的。他早就发现了,他看不得她哭。别的女人哭,他顶多是同qíng,但是谭铃音一哭,他就会心口疼。他掏出帕子帮她抆眼泪,焦急道,“你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谭铃音从默默饮泣开始放开嗓子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