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蓝母在蓝蕙心於学校上课期间病逝了！她知道消息后赶回来已经来不及见她的母亲最后一面了，她不停的乞求着刘医生把她妈的病医好，但刘医生只是一脸沉重的微微摇一下头，要她多保重。

她跪在母亲的病床前，竟一滴泪水也挤不出来。

刘医生劝她不要忍着哭意，要把伤心哭出来，但她就是哭不出来。

玉树临风的伍司尘在百忙之中拨空帮她把蓝母的后事办完，他也注意到她不哭不笑，整个灵魂像是追随她的母亲而去，留下来的只是一个空壳子罢了。

丧礼过后，伍司尘把蓝蕙心叫进书房里，打算跟她单独谈一谈。

「你妈曾经找我谈过，她希望我能让你继续留下来，你想留下来吗？还是你有其它地方要去？」

「我……」她蹙起眉峰，苍凉一笑，脸上全是忧闷郁愁，「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妈，现在，我妈离开我了，我的世界也崩塌了，去哪里我都无所谓了。」

伍司尘见她这样，脸色微变，心情也跟着一沉、一揪。

「你妈若是看到你这样子失魂落魄，完全丧失斗志跟元气，她一定会走得不安心。」

蓝蕙心的眼睛突然睁得像铜铃一般大，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急急的说道：「你也觉得我妈会回来对不对？她其实并没有离开我，她只是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来看我，是不是？」

伍司尘不动声色的顿了顿，「你希望她回来看你吗？」

她的头马上一直点，点头如捣蒜。

「虽然我比较相信科学，但世上真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听说死者头七不是都会回来？搞不好你妈也有回来看你。」

她沮丧的摇头，「我守在灵堂前一直等，一直等，都不敢睡着，可是，我妈没有回来。我要我妈带我走，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要等她回来带我走，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回来？为什么她没有回来……」

伍司尘的表情变得凝肃而深沉，他定定的注视着已经陷入迷惘、迷乱的蓝蕙心，不禁深思地微皱眉峰。

「你妈不会带你走的。」

「为什么？她不要我了吗？」她一个人喃喃自语。

「没错！因为你不乖！」

「我很乖。」她小声的辩驳着，音量不大，但他都听得到。

他摇头，居高临下的睨视她，「你一点也不乖，你妈要你振作，但你却有寻死的念头，你怎能算是听话？怎能算是乖？」

蓝蕙心看着他，无话可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留下来？或是另有安排？」

蓝蕙心的眼底闪过浓重的哀愁，她的贝齿轻咬着下唇，幽幽地开口道：「既然我妈希望我留下来，我以我妈的意思为主。」这个地方有她跟她妈的最后回忆，只要她想她妈时，就可以从这里的一草一木去睹物思人。

「看不出来，你还真孝顺。」伍司尘见她一副完全失去活力，也了无生气的模样，不由得用嘲弄的语气激她。

蓝蕙心淡淡点了点头，「谢谢。」

她妈过世，似乎把她的七情六欲也带走了，面对伍司尘的冷嘲热讽，她连反驳都懒了。

「你要留下来可以，但我不喜欢你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无奈的看着他。不然他要一个刚失去至亲的人怎样？

「随少爷发落。」她愁容满面、言语乏力的说道。

伍司尘发觉她乖顺的模样虽然可人，却像少了灵魂似的没有生气，让他看了非常非常的不顺眼。

他还是比较习惯以前那个被他捉弄后会哇哇大叫，脸上有着各式各样丰富表情的蓝蕙心！现在的她似乎笼罩在一团黯然失色的乌云里，让他真的很不喜欢。他在心底暗下决定，他会想办法把原本有元气、有活力的蓝蕙心重新给找回来！

不论伍司尘给蓝蕙心多重的工作，她都咬牙硬撑下来。做得愈累愈好，她会一沾上床就睡着，不会一直想着死后的种种生活，想到自己都感到厌世，快要得忧郁症了！

伍司尘像是要考验她似的，要她每天一早六点起床就要先搾一杯五百西西的鲜果汁给他喝，还要烤培根吐司给他吃，而且指定一定要她做，其它人不准代劳。

她下课后还要匆匆忙忙的马上赶回来把全部的走廊统统拖过，要一尘不染，而且他的书房地板更要蹲着身子用双手拿着抹布来来回回抆地两次，他会请管家检查，不准她偷懒。做这些，蓝蕙心都没有怨言。她会想，是他出钱出力帮她母亲办完丧事，换做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搞不好要卖身葬母了，而现代哪有卖身葬母的事？所以，她为伍司尘做事也是报恩的一种方式，不管他如何苛求，她都尽心尽力去完成。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伍司尘讨厌她的逆来顺受。

他要她变回那个活泼可爱的蓝蕙心，而不是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他想看的是她的活力，而不是一脸忧愁无神的模样！

其实，她变成怎么样都不关他的事，偏偏他的心就是莫名的感到烦，感到闷，他比较喜欢她以前的模样！

只要她住在他家的一天，他就有资格管，起码，他不喜欢一进门就看到她摆出一副茫然恍神的表情。

可是，他给她的工作她竟然能认分的做着，他以为她会受不了向他开炮，但她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更下定决心要把她给变回来。

「蓝蕙心。」他把她唤到他的跟前。「明天，你把你的行李全部都收拾好！」

「为什么？」蓝蕙心诚惶诚恐，「不，我不要离开这里，不要赶我走！」这里有她妈留下来的回忆，她死都不走！

「我要到分公司坐镇，你跟我一起去。」

「不，我不要去。」她毅然决然的否决他的决定，「我要留下来。」

「容不得你说不。」伍司尘眯起眼，看起来精睿危险，以倨傲的口气表示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下达命令。」

「如果我不从呢？」她微抬下巴。

「你就永远都被逐出我家！永远都别想进入伍家主屋！」

「如果我愿意呢？我还能再回来这里吗？」

「看我心情决定。」他傲傲的睨她一眼，「你只要把我伺候得好，我会让你偶尔回来住几天。」

蓝蕙心纳闷不解，「为什么偏偏是我？你要人伺候，王管家、李妈、昌嫂都比我更有资格。」她指的是伍司尘父母请来的专职佣人。

「你妈希望你待在我身边，而我答应了她。」他没说的是，蓝蕙心是他当年带进来伍家的，他有责任负责她的一切，也需要就近监视她、防备她。毕竟伍家家大业大、财大气粗，许多重要机密都在主屋的书房里，虽然有三道精密的密码锁锁住，但以她在校的亮眼成绩及她对电脑的专精，难保她不会成为黑客。

伍司尘起身，看了她一眼，「后天一早九点，司机在大门口等你。」

「我知道了。」

蓝蕙心低下头，算是认命的接受了伍司尘霸悍的决定。

她想留下来，留在伍家。

对她而言，除了这里有她熟悉的环境、有她熟悉的人事物之外，她也没有他处可以投靠了！

伍家的台北分公司设立在台北县，与主屋的台北市相差不远，因此蓝蕙心不需要转学，反而她住的新屋子离学校更近了。只是，伍司尘竟然只要她一个女孩子搬进来新屋子跟他一起住，她感到好难为情，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单独跟伍司尘住在一起过，以前有她妈妈在，也有其它仆佣在，他又不常在家，伍父伍母也几乎在外国当起空中飞人，忙得不可开交，因此，虽然名为伍家的佣人，实际上，大家都相处得很优闲、很自在，只要本分尽完了，就是自己的空闲时间，很少会因跟老爷、夫人或是少爷面对面而感到压力。

现在，伍司尘为了工作便利在寸土寸金的板桥商业大楼附近买下第七楼的公寓，而且指名要她一个人负责整楼的环境整洁，她真的有点……不，是大大的！吃惊！还有吃不消……

对於住处的环境几乎有严重洁癖的伍司尘要她每天把地板打扫得纤尘不染，而且他选的是光可鉴人的白色大理石地板，只要稍有脏污马上一览无遗，他见状也会马上对她训斥，让她觉得他是故意折磨她的！

她的内心此时此刻充满了赢弱与酸楚。「我有抆……可是它要脏我又有什么办法？阳台就在旁边，风一吹就会扬起灰尘，我抆得那么辛苦，却被他全盘否决，实在是太没有价值了！」蓝蕙心觉得自己做得这么辛苦好不值，眼眶不禁泛红。

「如果妈妈在的话，他不会这样子虐待我……」一想起有着温煦笑容的母亲，蓝蕙心思亲情切，泪光盈盈。

「如果妈妈在的话，她不会任我被欺负，妈妈……」她再也压抑不住丧亲之痛，哭得凄凄切切，泪水再也忍耐不住的夺眶而出，一滴接着一滴流淌过她苍白的面容，淌在大理石地板上。

她拿着抹布赶紧把泪渍抆掉，但抆了又滴，滴了又抆，快要没完没了。

她干脆把抹布一丢，痛快的大哭一场。

而哭了不知多久之后，她心里的痛楚似乎减少了许多。

她洗把脸，继续把没抆完的地面给清理干净。

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伍司尘把她当成了什么？她是想报恩没错，但她不是他的专属佣人！他再这样专制而无理的对她，她一定会搬离这个鬼地方！才这么一想，铃声大作。她看向客厅的时钟，指着六点，是他回来了！

「我饿了，饭菜煮好了没？」他对她颐指气使，直接走进厨房，看到餐桌上空无一物，不禁火冒三丈。

「都几点了，你居然还没煮？」

「我不想煮了。」大哭一场之后，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再虐待自己听他吩咐了。

「为什么不煮？你才煮两天而已，不煮你的厨艺怎么会进步？」

「要我煮可以，但你不可以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