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你这几日都到哪里去了?”玉壶又惊又喜,连忙问道。
孙从舟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坐到床边:“算了,不提也罢。好在崔家郎君把我提前接出来,我就知道会这样……上回他喝成这样,还是老师离世的时候。这里由我照顾,你们都出去吧。”
嘉柔知道孙从舟诊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就把人都带出去了。
玉壶把门关上,悄悄问嘉柔:“怎么孙大夫好像看起来浑身是伤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几日去哪里了。”
嘉柔猜测孙从舟是被舒王所擒,被崔时照所救。至於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有这几个当事人知道了。她站在廊下,看着天边飘过来几片乌云,然后忽然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雨水在地上溅起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没有察觉。
玉壶连忙拉着她往后躲:“这春日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郡主,您身子刚好,别淋了雨。”
嘉柔拂了拂身上的雨珠,看着眼前的大雨,慢慢平静下来。她最初的确生李晔的气,但她要亲口问他一切。她要他知道,自己不是一株只会依附的娇花。她也是树,能跟他并肩承担风雨的大树。
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倒她。
她对玉壶说:“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办。等过两日,三娘子与大嫂进宫,你私下去拿一件她的贴身之物来,记得别被人发现。莫大夫那边,继续派人去请。”
“郡主是怀疑……三娘子也……?”玉壶欲言又止。毕竟这么多年李慕芸也没有生育子嗣。她身在皇家,很多事都糊里糊涂的,可能都不知道。
“不管是不是,查验一下就知道了。所以我今日才帮她,或许以后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嘉柔淡淡地说道。
南诏已经开始进入雨季,阳苴咩城连着下了好几日大雨,路上变得十分泥泞。
木诚节跟几个幕僚在前院商议边境的布防和兵改的问题。自从那个叫赵义的幕僚来了王府以后,提出许多新锐且有效的改革办法,短时间之内,便得到了木诚节和几位族领的赏识。
木景清去见过木诚节,撑伞回到崔氏的住处。孙灵芫和阿常在里面,剩下的人都守在外面,他也就没有进去,只在廊下走来走去。他是不信神佛的,阿娘却常年吃斋念佛,平日没少做善事。希望佛祖看在这个份上,能保佑她长命百岁。
过了会儿,孙灵芫从屋内走出来,木景清立刻迎了上去,问道:“如何?”
孙灵芫看了看周围,觉得此处不方便说话。木景清拿起墙角的雨伞,拉她走到后院无人又空旷的地方,整把伞都置於她的头顶:“你现在可以说了。”
孙灵芫看到他的肩膀后背都被雨淋湿了,皱了皱眉,然后才说:“在王妃使用的澡豆,香料和衣物里面,都发现了不同程度的药物,证明还有人每日不断地在下药。幸好王妃中毒虽深,但发现得早,还不至於没救。心痹之症也多半是因此而加重。我和王妃身边的常嬷嬷商量,先不动声色地换下这些东西,再暗中观察,抓住下毒之人。”
木景清点了点头:“你们做主便是。可有需要我和阿耶的地方?”
“王妃的意思是,云南王日理万机,这些事就不要劳烦他了。等抓着人以后,世子负责将她的幕后主使审问出来,再告诉在长安的郡主就是。”孙灵芫将他举伞的手推回去一点,谁知他又固执地倾了过来。
“小事一桩。你是女孩子,淋不得雨受凉。快些回去吧。”木景清将伞塞到孙灵芫的手里,自己转身走进了雨幕里。
孙灵芫张口想叫住他,他却走得飞快。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非要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一路上南下,她明明比他大三岁,却被他管得死死的,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俩是兄妹。
可除了师兄和阿兄,这世上还没有哪个男人对她这么体贴周到过。
她习惯了一个人独立地生活,做菜洗衣整理屋子,空闲时给人看病,研究医术。忽然有一个人替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菜还比她烧得好吃,她挺不知所措的。他是云南王世子,身份高贵,可却没有一点纨裤子弟的习气,反而事事亲为。这几日,她还听下人说起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战功赫赫,彻底颠覆了她对高门子弟的看法。
看来云南王真的把他教得很好。他为人简单直接,没有城府,跟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觉得累。
所以不管是为了师兄还是为了这个少年,她都会尽力救云南王妃的。
过了两日,阿常抓住了嫌疑最大的春桃。
春桃是崔氏从长安带过来的,一直委以重任,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旁人的棋子。在木景清的严刑逼供之下,春桃才招认,自己是受了舒王妃的指使,把药粉混入崔氏的香料之中,还熏制了她的衣裳,在澡豆和胭脂水粉中动了手脚。但她到底顾念多年的主仆之情,每次分量都很小,所以一年下来,竟也没被人察觉。
她还说,自己在长安的亲人全都捏在舒王妃的手里,不得不听她的话。
木景清将这些话一一转告崔氏,崔氏躺在床上,闭眼许久都没有开口。良久,她长长地叹了一声,不知是问旁人还是问自己:“她竟恨我至此吗?三翻四次地害我不够,还要无声无息地置我於死地。这次若不是昭昭发现,恐怕我……”
阿常握着崔氏的手:“您千万别难过,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的。当年的事,始终是她的心结。她不肯放下,也不肯放过您。”
崔氏的脸上突然转为怒色,从床上爬起来:“她当真以为我不会反击吗?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别怨我不顾姐妹的情分。阿常,帮我磨墨。”
“您这是要干什么?”阿常扶着她,“您还病着,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吧。”
“我只是写两封信,你帮我送出去便是。”崔氏执意下床,阿常劝不住,只能扶她到书案后面坐下,帮她磨墨。
崔氏提笔,神情凝重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