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中,太子李诵与詹事府的官员,正讨论选官的结果。
太子詹事本欲说一说此番国库的案子,李诵却道:“圣人没有命我插手此案,所以东宫之内,谁也不得议论。诸卿还是说说,这次的吏部铨选,到底选谁吧?”
詹事没想到一国太子窝囊至此,实在是憋屈。舒王那边动作频频,谁都知道那吴记柜坊分明就是舒王的钱袋子,太子不趁此机会好好打击他的势力,还在这里管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这些年,东宫一直被舒王打压,彼时圣人十分信任他们那派也就罢了,现在圣人的宠信明显已经动摇了,广陵王又打了胜仗,不日班师回朝,正是重振东宫声威的时候。
“殿下,您不能再这样忍让下去了。”詹事把手中的书卷放在身前,跪下道,“纵然您怪罪臣,臣也要说。您才是储君,可舒王一直咄咄逼人要取您而待之,如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詹事。”李诵喝止道,“你在东宫侍奉多年,还不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吗?不得妄言。”
“可是殿下!”詹事叫到。
“好了,我看你是今日累了,先退下吧。”李诵摆了摆手,詹事只得起身,听到李诵又跟其余的官员讨论名单的事。
他走出大殿,连连摇头,恰好看到徐良媛带着宫人过来。
徐良媛脸上笑盈盈的:“詹事今日怎么这么早退殿,不是在跟殿下商议选官的事情吗?难道已经有结果了?”
詹事拜道:“臣……哎,不提也罢。”
徐良媛看着他离去,笑容微敛,走到殿门前站定。大殿内坐着数名官员,正在跟李诵讨论选官的事情,言谈之间,似乎都不大赞同将李晔提拔入中枢部门。
一个官员说道:“李相权势过大,政事堂一时无人可以跟他相抗衡。这时度支员外郎又犯了大案,再递补李家的子侄到六部,恐怕圣人也不会允准。倒不如就如他自己所请,派去大理寺。”
“是啊殿下,大理寺卿刚正。您若惜才,让李家四郎君跟着他磨砺几年,而后再慢慢升便是了。他有当朝宰相做父亲,还怕没有升迁的机会吗?”
众人纷纷附和,李诵想了想,最后还是用朱笔将李晔的名字划去。
一众官员陆续从殿内退出来,经过门边的时候,都与徐良媛互相见礼。徐良媛走进殿中,李诵道:“你来了。”
“妾身来了一会儿,不知詹事为何那么早离去?”詹事虽是太子的属官,但也位高身尊,对东宫一直忠心耿耿。
李诵搁笔道:“他要我趁机对付舒王。可舒王眼下看着受了些挫折,却没有伤到他的根本。我总觉得他在酝酿着其它什么事。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延光姑母那件案子发生前一样。”
徐良媛在他身旁坐下:“就算您不对付他,可现在却是拉拢李相的大好时机。妾身听说,这次李昶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告到御前,就是要逼李相站队。”
李诵侧头看着她:“你又是打哪儿听说的?”
徐良媛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李诵道:“真有此事?”
徐良媛点头道:“那还有假?所以您不如先将李四郎收归到东宫来。”
“可我看过他的文章,中规中矩,并没有十分出彩的地方。到大理寺去,也算合适。倒是崔时照的文章做得更好,后生可畏。我有意让他到东宫来,就在底下的左右春坊里做个侍讲也是使得的。”
徐良媛笑道:“殿下莫不是忘了,这崔时照向来受舒王的器重,哪里需要您为他安排前程?詹事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年东宫因为延光姑母的案子,元气大伤。忍了这么多年,趁着大郎这次打了胜仗,是该讨些权力过来。”
“那又谈何容易?”李诵叹了一声,“你我认识李谟这么多年,他怎会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
徐良媛垂眸不语。的确如詹事所说,东宫太懦弱了。她却不得不帮儿子争。
李诵又问道:“舒王妃的病可好了?你与她闺中就认识,交情不浅。若得空,还是去探望一番。圣人最不愿见皇室不睦,你表面工夫还是要做的。”
徐良媛点了点头:“您放心,妾身明白,这就去看她。”
她回翡翠殿换了身衣裳,吩咐宫人准备车马。他们从嘉福门出去,途中经过皇城,徐氏将车帘掀开一些,望着沿途的光景。等出了皇城,她对驾车的人说:“先去修行坊。”
车夫有些奇怪,舒王府在永嘉坊,离皇城很近。那修行坊可是在城南,住的都是平民,两者离了十万八千里,可要绕不少路。但他也不敢置喙,只驾马前行。到了修行坊,徐氏扶着女官下马车,走到坊里一家毫不起眼的米铺前。
城中的大商铺都集中在东西二市,为了方便百姓生活,坊中也开了一些小铺子,规模自然不能跟大市相比。因此门可罗雀。
一个男子从门内出来,正弯腰查看米袋里的米,见有人望着这里,转头问道:“这位夫人,您有何贵干?”
徐氏笑了笑,抬手让女官等人退到后面,自己提着裙子走到米铺里,四处看了看:“听说你这里的米都是从吴地来的?你做这行多久了?”
那男子道:“大概有十几年了。不过我这是小本买卖,夫人从何处知道我的?”
徐氏解下腰上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递过去:“你认得这枚印章吧?”
张宪大惊,差点没有拿稳:“这……这是……您从何处得来?”
“家母给的。说是生父当年所留之物,若你认得,就证明我没有找错人。”徐氏淡淡地说道。
张宪躬身道:“请到后面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