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2 / 2)

熙帝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内殿中静得落针可闻,熙帝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朕给你两个选择,陪朕一起走,活着,但没有太后的位置……」

萧皇后迳自沉浸在悲痛之中,直到熙帝的话完全说完,才反应过来。

「陛下?」

望着萧皇后极其诧异又夹杂着委屈的脸,熙帝枯槁的脸毫无情绪波动,帝王的无情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直到此时萧皇后才明白,哪怕这个人病得动弹不得,只要他没死,他仍是大熙的皇,是她的天。

只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给她这种选择?

她是理所应当日后的圣母皇太后,为什么……

一向睿智,谋算不差於男子的萧皇后,此时的心律完全乱了,甚至没办法抽丝剥茧的去思考熙帝为什么会如此。

熙帝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眼中是萧皇后从未见过的冷酷。

「……你和太子做过的事,朕既往不咎。现在——给朕你的选择……」

这句话才真正击溃了萧皇后全部的心理防线,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这个是他丈夫的人。此时她脸上的悲恸难过伤心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完全的震惊与恐惧。

「陛下——」

熙帝疲累的阖上眼,彷佛精气神一下子没有了。

「……遗诏朕已经交给两位丞相大人了,如果你跟着朕一起走,你还是朕唯一的皇后。如若不走,太子也会给你个太妃的位置,让你安享晚年……」

「陛下,你怎么能如此对臣妾呢,臣妾与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郑海全走了过来,把有些歇斯底里萧皇后搀扶至一旁。

躺在龙榻上的熙帝,嘴唇动着,声音极其微小,只有贴近了才能分辩些许。

「……不要怨朕自私……大熙不允许……有个萧家的皇太后,再来一个萧家的皇后……」

……

内殿响起震耳哭声,众人匆忙步入进去。

只见熙帝面色平和阖目躺在龙榻之上,郑海全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萧皇后趴伏在不远处哭着,也不知是在哭熙帝,还是在哭自己。

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选择第一项。死亡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又很难……

……

熙元三十五年十一月,离三十六年还有十日不到,大熙朝第三任君主熙帝崩於紫宸殿,与之一起的还有许贵妃。许贵妃忠孝仁义,不忍大行皇帝独自西去,愿陪侍左右……

***

办完先皇的丧事,挂白还未取下,便是嗣皇帝登基典礼了。

因身处丧期,嗣皇帝命一切从简。

登基仪式罢,便是拟定大行皇帝的谥号,经过与礼部不停的商讨,最终大行皇帝被新君景帝追为『高宗敬天体道纯诚至德钦文昭武孝纯皇帝』。

同时,关於追封先贵妃与册封萧皇后的事情也提上了章程。

先贵妃追孝纯皇帝而去,人人感召她生死相随的贞烈。可追封皇后的封号、以皇后的身份下葬,与先帝同葬就有些有违伦常了。更何况一旁还有个处境尴尬的前萧皇后,更是让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颇为觉得枣手。

无奈这是先皇留下的遗诏,包括不封萧皇后为圣母皇太后也是先帝遗诏中决定的。监於先帝威严,大家虽是觉得有违伦常,还是没有提出任何驳论。

毕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换到事主就没那么好了,此事一出,靖国公府全员震惊,彻夜商讨,暗里动作了起来。

次日便有大臣上书,以伦常纲理为命题,洒洒洋洋说了一大篇,只差明说先皇年老糊涂,尔等还要听之任之?!

这是骆璟作为一个新君,听政以来碰到的第一道难题。当日先帝临行之前留下这个遗诏,他就知道这事日后定会有异议,果不其然。

先帝为什么会如此,骆璟懂,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终归咎底,先帝是在给他扫路,也是为了大熙的将来。

这名大臣的上书就像在油锅里泼了水,朝堂上顿时炸锅了。有些大臣本就心中有异议,有人带头跳出来,自然不会放过。

下面吵成了一团糟,各有各的理论。作为文官领头的两位丞相,此时却是龟缩了起来,抱着玉笏站在一旁闷声不吭。

骆璟端坐在殿座龙椅上,看着下方,面色无波。

这种情况骆璟不是没遇见过,当年在封地,经常也有长史司的官员在承运殿吵起来。当然情况绝对没有此时激烈,也没有此时规模宏大,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下方官员们各种辩驳,说得口沫横飞甚是激动,其实眼角余光还在留意上处新君的表情,包括两位丞相不说话,何尝不是也有试探的心态。

试探新君的处事风格为人秉性,这也有利於日后在朝堂上各自的发挥。上位者拿捏下属的心思,下位者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揣摩上位者的秉性。

所以借着这次册封前萧皇后之事,新君和众大臣第一次过招。

朝堂之上也有了解景帝脾气的,自是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缩在一旁看起好戏来。

这人就是关铮,他倒不是有多么的了解景帝,而是他知道景帝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好,这是他用了三年血泪的经历证明的。

果不其然,下面吵得口干舌燥,上面那人姿势动都未动,眼见近午时了,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免就有大臣心中暗急。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直未动的景帝终於开口说话了。

「既然尔等还未分出所以然,那就下次再议。」

福顺在一旁喊:「退朝——」

退朝声起,下面的大臣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瞅着那个至始至终面色没有波动的景帝,众人心中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