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帝身体也算不得好,早年武兴帝兵变时,他为逃出宫在大冬天里泡了冰水,自那之后便坏了身体根基。这些年虽然一直将养着,身体看着好了许多,可到底不能恢复如前了。更何况三十年余年过去,他也成了老头子,再不是当初少时模样。
被人再三劝阻,延平帝最后还是无奈的选择了回房,临走前顺手拎走了煮得微烫的酒水。饮一口下肚,仍旧感觉一股暖流直入肺腑。
等回到温暖的室内,延平帝抖落了身上沾染的些许雪花,这才转过身问来人道:“好了,现在说正事吧,你那边如何了?”
来人比延平帝年轻些,不过也是中年模样了,一身干练的武人打扮:“主上,这……”
见对方支吾犹豫的模样,延平帝却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便了然道:“碰壁了吧?”说完不等来人回话,便又道:“我早说过,如今我这名号可不怎么好用了。”
对方默然片刻,又咬牙道:“一群乱臣贼子!”
意外的,延平帝的心态反而很平稳。他摆摆手,拎着酒壶坐去案前,又摆出两只酒杯来分别倒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属下:“时过境迁,本就不是我的臣子,你还能指望他们见着我纳头便拜?若真如此,我大梁的边境只怕早就守不住了。”
这话倒也没错,可来人接过酒杯之后依旧皱眉,似有些后悔道:“那之前,咱们是不是就不该这么着急打出旗号?自从旗号打出之后,各城守备似乎都更严了,咱们的人都难靠近城门。”
延平帝会走到如今,自然不是他一个人,事实上就算当初被人夺去了皇位,他的身边也始终聚集着一批势力。他们曾经是大梁的文臣武将,曾经是朝堂上最忠心的股肱,如今他们和他们的子孙也依旧围绕在延平帝身边,推动着他一步步走到今日。
打出旗号是众人商议的结果,本是算计着京中皇帝驾崩新君又年幼,趁着局势不稳军心不稳再添一把火。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甚至还起了些反效果。
延平帝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举起自己那杯酒饮了下去:“打出旗号也是早晚的事,晚不如早。”说完对上对方疑惑的视线,便又解释了一句:“要夺回皇位,总要名正言顺的。”
其实与胡人勾连在一起,对於延平帝的声望是极大的妨碍——他远离皇权三十余年,口舌也被夺位的仇人掌握了三十余年,原本就被贬低名声不好。如今又与外族勾结,在年轻一辈中,他的名声更是差了极点。也是因此,北地各城不仅没有对他纳头便拜,反而颇多防备鄙夷。
这些在延平帝决定走这条路时,就已经想到了,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能借胡人的势,却不可能真等到兵临京城才打出自己的旗号,到那时局面才是真正的难看。
他堂堂帝王,怎能被人当做胡人的傀儡?!
眼见着延平帝神色淡淡,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人倒也冷静了下来。他一口饮尽了杯中已经变得温热的酒水,又抬头看向自家主上:“那今日突袭山阳一事……”
延平帝神色愈发淡漠起来:“占得一城是一城,更何况那些胡人,咱们也不必怜惜。”
这话说得冷酷,若不期然间抬头,还能瞧见延平帝眸底的冷光。那是真真切切的冷酷,可不见之前的好脾气,若是让胡人听见瞧见了,只怕都不敢再认他这个盟友。
可惜这里并没有胡人,对面的下属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两人又就局势说了两句,便听来人感叹道:“咱们也算打了个措手不及。北军少了定国公坐镇,一直群龙无首,也挡不住咱们的攻势。照这趋势下去,打去京城也不是难事。”
延平帝却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京城很快就会派人来的。”
“可京中皇帝不是刚死?继位的小儿才十来岁吧,朝臣都应付不过来,哪里顾得上咱们?!”他说完自觉有理,还又补了句:“更何况京中也不是没有咱们的人。”
延平帝听罢淡淡扫他一眼:“你莫不是忘了,皇帝死了,朝中不还有个大长公主吗?!”
说起明达,对於延平帝他们来说就很糟心了。这些年如果不是有明达一直帮扶着皇兄,朝局早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延平帝他们也不至於舍近求远跑来与胡人合作。甚至到了今日,这人依旧是他们的拦路石,而且怎么刺杀都死不了。
过了片刻,延平帝捧着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微凉:“就不知,这次被派来北地对付咱们的,又是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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