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时,乔瑟夫发现自己躺在圣棺里。
他忍着强烈的晕眩感和撕裂感,支起身体。
圣棺是羽人的一项专属能力,能设定一个特定位置,死亡之后从该地复活。如果没有定下圣棺,就会从时停区随机一片区域复活。
所谓圣棺,其实是羽人用光翼做出的一个空间标记。
看似翅膀的光翼,本质是羽人力量的具现化,不论圣棺还是羽蜕,都是由光翼编织制成。
乔瑟夫推开附近掩埋的黑质,看到旁边并排的两座圣棺发着光——唯有羽人回归圣棺,它们才会显出形态。
也就是说,它们也死了。
游击军再次全灭。
乔瑟夫用手揉了揉额头,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他们随黑质漂流到一个大空洞,然后记忆就此断开。
死亡会导致相关的记忆缺失,而且还可能引发其他记忆的缺损和剥离。死亡太多次,就会失去过往,逐渐忘记一切。
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但想来是一位强大的统治者。
三人一个都没逃掉,都被那位羽人当场击杀。
羽人间的差距也极大。
羽士难以对抗公侯,面对君主则是必死无疑。
闯入了强者的领地——不论什么原因,这就是羽士要面临的结果。
“生死无常,世事难料。”
未觉者打断了他的思绪。
乔瑟夫看向旁边。
银色的僧侣已离开圣棺,光流构成的死亡容器又消失了一个。
“学兄,行百步者半九十,看来我等又得从头徒步。”未觉者的独眼里似乎闪烁着某种悲悯:“或许这也是一种启示。”
“大师说说看。”
“学僧以为,不妨换一个方向。”
未觉者双手合十:“此前我等到处寻找志士,集结力量,扩大呼声。如今已被各方关注,步履艰难,不妨暂告一段落,进入神域,去那边再做打算。”
乔瑟夫想了想:“大师说的是,待会儿问问鼠须士的意见。”
他倒不担心未觉者是试探。
这位羽人僧侣对力量并没有欲望,它与深渊里那些尧族僧侣很像,都是在尝试通过思考和观察,去理解世界的运转,领悟万物的意义。
只是未觉者观摩与思索的,是时停现象。
在它入伙前,也是乔瑟夫向它提议:“大师,如果一直停滞这里,怕是难以看清时停区的全貌。如果要去理解一块石头,那么最好用另一块石头去参照和比较。时停的奇特,是因为有时间现象作为参考。”
“想要确认时停的原理和意义,答案或许在另一面的神域中。”
乔瑟夫所接受积累的尧族文明知识,以及长期从事一线研究工作的经验,这时候展现出威力。
他长期坚持不懈的游说,以及通过各种思想实验的验证,终於得到了未觉者的肯定和认同,才说动它一起同行。
乔瑟夫看向唯一剩下的那座圣棺,棺门依旧紧闭,里面人还是没有出来。
他不得不敲了敲棺门。
“没事吧?”
圣棺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我休息一下……”
乔瑟夫只能等待。
羽人拥有不死之躯,但死亡会造成一部分记忆的损伤。正常来说,羽人们也厌恶死亡,死亡代表了自我的失去。
鼠须士的死亡后遗症特别严重。
它最早是金鼠妇一族的一名咒族,听从公侯鼠妇公的咒令行事,度过了漫长和平而安宁的一段日子。
有一天白火毫无征兆地从鼠妇公身上升起,将它焚为灰烬。
失去羽人领袖,整个族群都陷入了恐慌和无助,大厦崩塌后,里面住的人无处可去。
祸不单行,不久后一场黑质洪流席卷了金鼠妇生存的空洞。
鼠须士与其中大多数同族一起被掩埋在了黑质泥流中。如果没有大量咒虫的集中挖掘,它们就将在黑质的内部运动中不断被挤压和深埋,直到变成黑质的一部分。
然而鼠须士没有死。
它醒来后,发现自己完成了羽化,背上长出了白色光翼。
鼠须士想到白火的传说。
——白火会将羽人点燃后吞没,但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羽人会重新出现,但这时候的羽人会非常虚弱,而且会几乎忘记自己的一切。就如同过去那部分死了一样……
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成为羽人。
那么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呢?
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曾经的鼠妇公?或者其他那些羽人?
在这个时停区里,来来去去的羽人,是否就是那些最古老君主残魂?
没有人能回答它。
只是每一次死亡,自我的怀疑就会加重,对世界的绝望就会加深。
据说到了君主阶段,羽人将能剥离自我记忆进行存放。
鼠须士想要成为金鼠妇一族的君主,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是自己,将未来掌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