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犹清方才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炎夏竟不令她燥热,反而从脑子里透出一股子凉意, 她微微后退, 将手垂到身侧。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呢, 她觉得有些好笑。

她又开口,像是要确定似的:“那你和我走吗?”

辞柯光滑的指甲在身后岩石上摩挲,磨出了一小块缺口,眼神看向哗哗流水的凉屋。

如叶犹清所料,她也并不惊讶,辞柯放不下周子秋。

“对不起。”辞柯又说,她想去拉叶犹清,却被叶犹清下意识抬手躲开。

“无妨。”叶犹清看着她,方才的情绪全都不见了,微微勾唇,“皇帝防备心强,你们保重吧。”

说完,她转身绕过假山,走入烈烈日光下,衣袂和衣衫被暖风吹拂着,在身后纠缠不清,颀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重重宫墙外。

辞柯阖目,身体仿佛忽然失了力气,软下靠着粗糙的岩石,依旧远望着叶犹清离去的地方,即便视线被深宫阻隔,即使火红的墙皮灼烧眉目。

酣睡许久,该醒来了。

日出的时辰愈发靠前,常常鸡还未鸣,就已破晓,汴京越发潮湿多雨,几次大雨倾盆,冲刷掉暑气后,翌日又是天地纠缠的闷热。

万物茁壮的时节,湛蓝高远的天空昭示着伏夏的到来。

京城的街道逐渐展现了喜庆之色,御街左右的槐树挂了红灯笼和祈福的布条,每日都有专人清理街道,古老的青石板如水洗一般鋥亮。

长公主为着迎亲之喜,开自家粮仓,於城郊施粥,穷苦人扎堆而去,更显热闹。

国公府嫡女同卫家长子成亲,在京城中是件大事,毕竟是皇帝亲眷,又得太后宠爱,场面自是盛大隆重,极尽皇家豪奢。

而作为主角之一的叶犹清,已经足足三日被迫窝在家中,不得出门了。

眼看着叶犹清一副认认真真准备出嫁的模样,皇帝派出的人也松懈了守卫,只等二人完婚,万事大吉。

吉日的那天,叶犹清很早便醒了,天还未亮,她迷迷糊糊睁眼,便看见赵卿柔正坐在妆奁前,借着一豆灯火,缝补着什么。

叶犹清打了个哈欠,爬起来穿上鞋子,走到她身旁低头看去,原是一套暗红的嫁衣,赵卿柔正在往袖口缝一些金丝。

嫁衣很是精美华贵,用的是上好的蜀锦,在烛火下油光水滑,裙摆层叠铺散,像是盛放的夏花。

袖口和衣襟都被赵卿柔绣上金线,於是除去艳丽外,还多出几分沉稳大气。

“您缝了一夜?”叶犹清皱眉道,将她手中针线拿走,“眼睛如何受得住。”

赵卿柔明显比往日红润许多的脸颊露出清浅的笑意,又从她手中将针线夺回来:“无妨,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娘除去缝这嫁衣,也做不了什么。”

“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做最风光的女子。”赵卿柔摸了摸叶犹清的脸,轻声道。

皇帝赐婚的意图,赵卿柔全看在眼里,可她除了心疼,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