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婶见状,也是一副撕破脸,直接撵人的状况。
言喻和蒋静成对视了一眼,心底纷纷不解。
明明刚才这个秦二婶,还是一副欢迎他们过来吃饭的模样,怎么才几分钟,登时就变了脸色。
“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和我们说,”成实性子温和,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此刻秦二婶脸已经冷下来了,看着他们就说:“跟你们这样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劝你们赶紧走,别等我喊人过来,把你们打出去。”
这是遇到刁民了?
蒋静成的性格还真是不怕这个,登时冷笑道:“你要是好好跟我们说什么原因,或许我们可以尊重你,立即离开。不过要是非用这种态度的话,不好意思,我们不走。”
“你们怎么这么无赖,都说了,不卖饭给你们了,赶紧滚,赶紧滚。”
秦二婶是真不客气,此刻蒋静成听到门口的动静,声音更冷漠:“谁在外面,给我滚出来。”
众人往后看,没想到看见的却是秦优宁的母亲。
“你们……”蒋静成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微冷地说:“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了?”
除了这个原因,他还真想不到另外的原因。
毕竟也只有这个,才能让这两人都变了脸色。
“对,我们是听到了,我们家优宁是我大哥和嫂子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老两口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培养出这么一个大学生出来。如今她有出息了,一个个亲妈、亲哥的倒是都蹦达出来了,想认孩子,没门。”
秦二婶嘴巴跟机关枪似得,根本一点儿都不退让。
言喻怕成实受不了,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我们不是要来抢走谁,只是当年的事情有些误会。我妈妈和哥哥,不是故意把孩子扔掉的。”
“你嘴巴说的倒是好听,不就是嫌弃不是女孩,我告诉你,从优宁到我大哥和嫂子家里之后,谁都没把她当成外人看,她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家里可都是给了钱的。你们随便把孩子扔掉了,当然有这么多借口。”
成实握紧手中的拐杖,低头道:“请您相信我们,当年真的不是我们扔掉孩子。”
“难不成孩子还是被偷去,抢去的啊,我大哥□□的时候,都跟福利院问清楚了,优宁啊,就是被扔在马路边没人要,才被带回福利院的。”
秦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这几个年轻人。
在听到秦二婶说,偷听他们说话,居然是来认优宁的。她心底就忐忑不安,其实自从优宁出息了之后,来认她的人,也不是没有。
可后来才发现,都是骗子。
秦二婶嫌恶地看着他们:“你们赶紧走吧,我们家里不欢迎你,我们这里也不给你们吃饭。”
“二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他们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色麻布衬衫和蓝色牛仔裤的女生,虽然简单,却胜在干净清爽。刚才她穿着那一身下田的衣服时,还看不出来身材。
此时一看,是个身材高挑又窍瘦的姑娘。
秦优宁老远就听到秦二婶在和客人吵架,她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要和客人发火,没想到二婶还犯这种错误。
“您怎么能跟客人这么说话呢,”秦优宁拉了她一把,有些无奈地说道。
秦二婶又着急又生气,指着他们,可是半天又说不出话。
毕竟要不是为了怕秦优宁知道真相,她也不至於气急败坏的赶人走。
“不好意思,我二婶不是故意的,还请你们几位包涵,”秦优宁拉了秦二婶一把。
言喻见状,干脆心一横,恳请道:“秦小姐,我能和你聊一下吗?”
“单独。”
秦优宁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想了想,还是点头。
秦二婶气急败坏地想要阻止,谁知一旁始终没说话的秦母,却突然拉住她,低声说:“让他们去聊吧,我看这几个孩子,都不是坏人。”
当站在外面,看着前面的湖泊和农田时,言喻转头笑道:“你很厉害,一个人可以打理这么多。”
“你要跟我单独谈,就是想夸我?”
秦优宁笑了。
言喻摇头,偏头看着她,轻声说:“在我十四岁之前,也跟你一样,生活在这样的小村子里。”
怕秦优宁不信,她还特地说了一句家乡话。
听着这熟悉的口音,秦优宁微愣。
“我父母是地道的农民,他们为人很好,我上面有个哥哥,比我大三岁。”
言喻娓娓道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十四岁前的生活,就是秦优宁的生活。
“我很小就没了爸爸,因为生病的原因,哭着闹着要吃苹果。爸爸很早就起床赶路,谁知半路上出了车祸,就再也没能回来。”
秦优宁看着她,低声说:“你爸爸肯定很宠你。”
言喻重重点头,她说:“虽然我五岁时,他就离开了。但是我始终都记着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一直都很在意的孩子。他每次做工回来,口袋里一定会给我和哥哥带糖回来。”
所以关於成爸爸的记忆,都是甜的。
“爸爸去世之后,我们家里一下陷入了极大的困难。妈妈一个人要养两个孩子,很多人都劝她改嫁,可是她怕丢下我们,怕她改嫁之后,我们受委屈。始终没有同意。”
“我哥哥学习成绩很好,他是全镇第一的身份,靠进了县里的中学。他年年都能拿学校的奖金,而且成绩好到让学校愿意减免他所有的学杂费用。”
这是一个最普通不过一户农家子弟的成长过程。
可是其中包含的心酸和艰辛,却不是那寥寥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秦优宁看着面前的姑娘,虽然她不怎么在意穿着打扮,但是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姑娘,身上处处都透着精致两个字。如果不是她那一句乡音,秦优宁根本不敢相信,她居然是从这样的农家走出来的。
她安慰言喻:“看得出来,你现在一定很成功。所以你以前受的那些委屈,都可以忘记了。”
言喻看着她,“委屈?”
她认真地说:“对我来说,这些并不是委屈。”
“或许你会觉得我在说谎,可对我来说,十四岁之前的生活,虽然苦却始终幸福着。因为不管我的家长始终是那么在意我,爱我。”
直到此刻,言喻终於变得艰难起来。
她应该要怎么告诉秦优宁,她这样的十四年,其实是偷了她的。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秦优宁突然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面前这姑娘跟她说这么多,肯定不是只有这些吧。
“我知道我下面要说的话,或许你会觉得很荒唐,但是请你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此刻微风拂过,带着对面湖泊里淡淡的水汽,拂面而来。
然后,秦优宁听到她这辈子,听过的最不可思议的故事。
一个改变了她一生的故事。
言喻告诉她,她十四年那年,亲生父母从北京找了过来。自此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属於这个农家,她的家应该在北京。
而关於当年的事情,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嫉妒而引发的。
她恶意地抱错孩子,以报复一切。可那个最无辜的成家女孩,却早已不知所踪。
直到他们得知真相之后,才能来找她。
二十七年过去了,那个女该在哪儿,是死是活,他们都不知道。
秦优宁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半晌才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或许在别人听来,这是一个荒诞的故事,可是对於我们来说,这是不可改变的人生。”
言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早已经闪过无数的画面。
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这就是她们所经历过的人生。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们,去和我哥哥做亲子监定。”
秦优宁虽然已经猜到,她说这些的用意,可此刻还是忍不住问:“你们觉得我是她?那个被丢掉的成家女儿?”
“求你了,”言喻冲着她深深地鞠躬。
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忍不住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对於你来说,或许并没那么想要找到真正的亲人。可是请你相信,我的母亲和哥哥,他们始终想要找回自己的女儿、妹妹。他们是真正的无辜者,是被牵扯到这件事情来的。”
“我偷走了成家女孩的人生,我想要弥补她,想让我妈妈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她的女儿。”
秦优宁沉默了许久。
当蒋静成和成实过来时,就看见言喻那么弯着腰,几乎是垂直九十度的身体。那样的卑微又真诚地姿势。
成实在这一刻,眼泪濡湿,拄着拐杖,就想走过去。
但是蒋静成却按住了他,低声说道:“成实,这是言言想为你做的。”
言喻额头的汗珠一直在落下滚落,就在她以为那个她希望的答案不会再出现时,头顶上的人,轻声说:“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或许亲子监定之后,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听到这句话,言喻猛地起身,却因为弯腰太久,整个人一晃,差点儿昏过去。
*
因为吴山在这里有熟人,所以做亲子监定的时候,蒋静成请他找了人,可以加急帮他们做出来。三天,最冲三天。
这三天里,就连秦优宁都是住在市区里的。
谁都没有离开酒店一步,即便是一向沉稳的成实,都不由表现地心浮气躁,每天问蒋静成一遍。
直到第三天,他们原本准备亲自过去拿。
谁知吴山却提前打了电话过来,告诉他们,报告已经出来了。蒋静成立即就要过去,谁知言喻却突然握着他的手,低声说:“结果呢?”
蒋静成明显能感觉,他的手掌被言喻握地太紧。
直到那边吴山的声音传来:“吻合的,可以确定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亲子关系。”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亮了。
连坐在窗边沙发的成实,都突然捂着脸,直到门口传来门铃声。
还是蒋静成走过去,打开门,穿戴整齐地秦优宁站在门口,问他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拿报告了?”
随后,她越过蒋静成,看到坐在窗口的男人,捂着脸。
她在哭。
直到言喻扑过来她,抱着她,尖叫道:“成果,我们终於找到你了。”
秦优宁被她撞的险些摔倒。
可是看着她洋溢着笑容,她也慢慢笑了起来。
她也终於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亲人了。
当下午,蒋静成开着车回到成家的老家,问水村,村头的那颗姻缘树,此时正挂着满树的红带子。
以前村里每家有好事的时候,就会这么挂着红带子的。
言喻笑着看着树下的成妈妈,他们终於都回家了。
不管是久未归来的游子,还是失散已久的孩子,终於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