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黄金台 苍梧宾白 2265 字 20天前

第26章 成亲│三拜礼成

二月十二,花朝节。

靖宁侯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门楣立柱上挂着大红绸,下人穿梭於庭院中间,为即将到来的喜宴做准备。

正堂之上,忽然传来直冲云霄的一声怒吼。

「人呢?怎么还没到?!」

礼部官员崩抓着来这里帮忙的严府下人,崩溃地吼道:「……靖宁侯还没回来?你家大人怎么不早说!路途遥远……这他妈根本就是跑路了吧!」

严府下人头昏脑胀地说:「大人,这、小的也不知道,都是老爷亲自吩咐的,一切照常准备。」

吉时将至,礼部官员已经彻底对这场亲事失去了希望。早听说靖宁侯傅深性格刚烈,威武不屈,当初听说他默许礼部协助准备婚事时,礼部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谁知道临到成婚,这祖宗竟然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真不愧是搞兵法的。

事到如今,只能默默祈祷皇上英明,大发雷霆时千万不要牵连到他们这些倒霉的池鱼。

礼部官员捋了捋颔下三缕清须,平心静气,打算去找这场婚事的另一位主角谈谈如何收场,随手拎过刚才那个下人,和颜悦色地问:「你家大人现在何处?」

那下人老老实实地道:「老爷一早就带人出城了,说是去迎接侯爷……大人?大人!来人啊!快来人!这儿有位大人晕过去了!」

京城外,官道长亭。

随行的迎亲队伍频频看日头,心中充满了跟那位倒霉的礼部大臣同样的担忧,战战兢兢地问:「大人,马上就是吉时了,这怎么……还没见到人影?」

多的话他们不敢继续往下说了,怕严宵寒突然从喜服下抽出把刀来。

严宵寒按捺住心中的焦躁,镇静地道:「再等等。」

那句「十里红妆,必不负君」言犹在耳;从燕州城寄回的信上,除了告诉他婚期当日到城外等候,还有「纸短情长,言尽於此,勿负勿忘」的殷殷叮嘱。严宵寒不愿意怀疑傅深,也不愿意怀疑他说的这些话,都是为掩饰陷阱而铺下的幌子。

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害怕。因为这种「胸口一凉、背后一刀」的情景,七年前也发生在他和傅深之间过。

就在严宵寒在自我恐吓和自我安慰中不断沉浮挣扎,即将淹死时,远方忽然出现一个小黑点,一人一骑疾驰而来,由远及近。来者是个肤色黧黑的少年,到众人面前也不下马,在数丈外便拨转马头,同时朗声高喊道:「严大人,请随我来,将军马上就到!」

严宵寒呼吸霎时一松,心中大石落地,一马当先地跟着那少年冲了出去。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窜出去老远。北燕军马非寻常马匹可比,跑起来只有严宵寒能勉强跟上,到最后队伍不成队伍,两人在前方领跑,后面拉拉杂杂跟着一长串人仰马翻的「尾巴」。

少年引他们一路向西,等看到远方建筑模糊的轮廓时,严宵寒突然明白了到傅深为什么会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提出一个看似任性无理的要求。

高台平地而起,殿宇巍峨,夕照斜落在琉璃瓦上,泛起层层灿烂瑰丽的金光,远远眺望,似以黄金筑就,故名「黄金台」。

「黄金台」古已有之。昔燕昭王尊郭隗,筑宫而师事之,置千金於台上,以延天下士,遂以得名。大周开国之始,太祖欲效昭王事,於京郊起高台,筑宫室,台名「黄金」,殿名「麒麟」。正殿悬十八开国功臣像,以昭其勳。

后世皇帝皆循此法,历代文臣武将,无不以画像入黄金台麒麟殿为荣。至先帝时,每逢大军出征,皆在台上誓师,久而久之,亦成惯例。

六年前,傅深第一次披挂出征,元泰帝亲率百官到黄金台相送;半年后,他战胜归来时,在黄金台上封侯「靖宁」。

再后来,傅深双腿残废,不再领兵,一纸诏书,赐下荒唐婚事,他仍要选在这一生荣辱的起点。

征尘血泪,峥嵘沉浮,生平写尽「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是他无声的示威,也是他深深的遗恨。

晚照如明焰,照彻四野,终於等到远方马蹄声起,烟尘翻涌,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路的尽头显现。

为首者身形挺拔,姿态矫健,挟风雷之势策马狂奔,一袭大红袍服猎猎飞扬,映着漫天夕阳,恍如周身浴火,踏血而来。

红衣烈马,杀气腾腾。不像是来成亲,倒像是来抢亲的。

——那是傅深。

——这才是傅深。

他出现的那个瞬间,彷佛被一记重锤击中心脏,严宵寒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喉间哽住,眼眶一热。

几个月来,他不曾开解过傅深,不敢去碰他的伤疤,也常常自我宽慰:傅深只是不能再上战场、再像常人一样自如行走……他只是付出了一双腿,总比把命丢在青沙隘要强。

可这一刻,失去理智的反应终於替他承认,豁达洒脱都是假的,他其实心有不甘、其实……很遗憾。

傅深还那么年轻,未来却只能与轮椅为伴,从此做一个腿脚不便的普通人。当年纵马入城,引来无数少女抛花掷果的风流少年,昔日率军出征,绝尘而去的年轻将军,再也不会有了。

然而今天,那个曾与他打马抆肩而过的少年,又回来了。

数息之间,马队已来到眼前,傅深放缓速度,吹了声口哨,扬手抛来一截红绸,严宵寒下意识地抓住一头,那头传来一股大力,他的身体随之前倾,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骏马便颠着小碎步朝傅深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