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宣玑说,「你们工人师傅干活太卖力,可能是挖地基的时候把地底下埋的东西刨出来了。」
经理一哆嗦:「这地方以前不会有古墓吧?」
「美的你们,」宣玑乐了,「这是古战场遗迹。」
妖族中,最擅长战场布阵的就是魇兽一族,人族和巫人族联手造出防风石之前,最怕在战场上碰见魇族,一个精通阵法的魇族能困死一整支人族精兵,即便破阵而出,留下的遗迹也经年不散,地雷似的,需要人族阵法高手专门封印处理。
几千年过去,可能是地质变化,也可能是不知情的后人们来来回回地在上面施工,人族的封印已经打穿了,被挖地基的挖土机一锹下去彻底挖断,可魇兽一族留下的东西居然还在,恰好近期赤渊重燃,等於是给遗迹里的阵法重新注入了动力,所以它又「活」起来了。
燕秋山听完愣了愣:「一点阵法遗迹,可以保存几千年吗?」
「不是普通的魇阵,」盛灵渊说着,也不跟众人打招呼,自顾自地溜达了进去,他的身形很快被浓雾吞了,只有头发上绑的鸟羽微微地亮起来,火焰色的光不刺眼,但穿透性极强,轻易就透过浓雾,指路雾灯似的,「我没记错的话……」
宣玑抬脚跟过去:「哎,等等,你慢点!」
燕秋山立刻招呼搜救队:「带上园区地图,跟上!」
游乐场外面分明是闹哄哄的外勤和围观群众,一走进去,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静得让人浑身发毛。
一个搜救队员检查着身上的设备:「手机没信号了,能量检测仪也没反应。」
「奇怪,但王泽的电话是打得通的,」燕秋山说,「联络工具也畅通,我们在外面甚至能查到他的定位,就是电话他们不接,通讯器喊话不应,按定位进去找他们的人都陷在了里面。」
「魇阵又不是高考考点,没有遮罩信号功能,」宣玑说,「但进来以后,你的五官六感就不属於你自己了,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话说回来,灵渊,这魇族残阵里的气息好熟悉啊。」
盛灵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不是来过?」宣玑努力回忆,「永安南城这一片以前是什么地方来着……」
「焦阳城北,水云桥头,忘了?」
宣玑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我想起来了!从北原回来的那一次,对不对?」
那时候人皇刚刚继位,天魔剑剑身方才出世不久,剑灵看什么都新鲜,还不习惯花花世界,连地图也不会看,那段时间盛灵渊带他去哪他就去哪,至於自己具体在什么位置、走的什么路线,他都稀里糊涂的,再加上古今地理差异,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燕秋山犹豫了一下,问:「是『水云桥』之战吗?」
「你也知道?」宣玑有些意外地问,「我记得这知识点还挺偏的,燕队是历史专业的还是史学爱好者?」
「没,都不是,陪知春听过几节网课里讲的,」燕秋山连忙摆摆手,「也就是一带而过,是知春随口说了一句『水云桥就在永安一带』,我才有印象的。」
水云桥战役在史书上确实是一带而过,只有一句话,夹杂在一堆平铺直叙的战事记录中 ——叛军欲刺武帝於水云桥头,对峙三日,援军至,大败。
这场战役规模不大,史书上没有记载所谓「叛军」是妖族,「援军」是巫人族,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人知道这场战役的重大意义。
这是巫人族第一次参战,斩杀了魇兽一族的族长和两大长老,魇族就此没落,而后巫人族与人族联手造出了「防风石」,妖族在行军布阵上的优势尽失。自此,虽然人族和妖族之间单兵作战能力仍有天渊之别,但有阵法和符咒的辅助,正面战场上,人族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蝼蚁,暗无天日的挣扎现了一线曙光。
那年,失踪数年的人族继承人回归称帝,东川巫人族旗帜鲜明地选择了阵营,天下震动,四散各地的人族像是找到了灯塔,纷纷来奔,连在冰川里龟缩多年的北原人都出兵入关。妖族上下皆惊,在人皇从北原回中原的路上设伏,魇族高手齐聚,族长亲至,非得要他的命不可。
盛灵渊在魇阵中被困了整整三天。
宣玑一时恍惚——那也是天魔剑第一次出鞘见血。
「不用紧张,」盛灵渊说,「多少年的旧迹了,杀机都磨平了,可能是封印太糟了,被人一不小心挖穿,找到破口,我重新补一个封就是——他们刚才说什么地方在兴土木?」
「南半园区。」燕秋山忙说,「王泽他们的定位也在工地附近。」
盛灵渊轻声念了句什么,手掌中倏地起了一道淩厉的旋风,将周遭白雾卷开了一条缝,游乐场的人行路露了出来。
「不用怕,带路吧,我在。」他用下巴点了点燕秋山,随后又随口问,「对了,什么叫『密室逃脱』?」
「就是个真人的解谜游戏,」说到玩,宣玑这个正事找不着北的货又成了专家,叽里呱啦地把他玩过的密室逃脱都讲了一遍,「等建好了我带你来玩——对了,这什么主题的来着?」
旁边救援队的同事回答:「不太清楚,还没开始宣传,不过应该是恐怖类的吧。」
「啊?」
「对啊,南半园打的广告就是『打造亚洲第一尖叫区』嘛,买了好多经典悬疑恐怖IP,就是一大片鬼屋,十月试运营的时候我还来过呢。」
宣玑:「……」
一处在鬼屋群里破口的魇阵。
「还有五十米,」这时,在前领路的燕秋山突然一侧耳,「咦……什么声音?」
一阵阴凉的小风卷过,把迷雾吹在了众人脸上,风中隐约传来诡异的轻笑声。
「是不是亚洲第一尖叫区我不知道,」宣玑干巴巴地说,「但王泽肯定是亚洲第一黑的厄运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