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叔低声招呼道:“沈先生。”
兰姨紧蹙着眉,双目微微泛红。
沈岱朝他们点了点头,信步进了屋。
听到动静的瞿末予正从楼上下来,皮质拖鞋走起路来本该脚步声轻微,但那踢踢踏踏的声音明显有些急促,直到看到沈岱的那一刻,他才放缓了步履,看似从容地走了下来。
瞿家跟一年多前他离开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变化,瞿末予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哪怕是家居生活也有一套标准,帮佣需要按规定执行,不轻易改变,恍然间,他好像还是那个因为协议婚姻暂住这里、时刻提醒自己与瞿末予保持距离的沈岱。那时他还以为他与瞿末予这样一而再地被命运牵扯到一起,是注定的缘分,却没想到,劫难往往以美好的样貌惑人。
瞿末予看着沈岱像失了魂一般,心里难受不已,这或许是下下之策,但现在他别无他法。他走到沈岱面前,目光不觉闪躲:“丘丘呢。”
沈岱的眸中凝起杀气,他把手中的文件袋猛然扔向瞿末予,趁着所有人错愕时,狠狠一拳轰在了瞿末予脸上。
瞿末予被打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歪着头,保持着受力后惯性的方向,目光中有惊诧、有愤怒、有伤心。
恒叔等人都吓傻了,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
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少爷遭遇过任何身体上的攻击,顶级alpha天生就比普通人强壮很多,何况这还是在他自己家。
瞿末予的俊脸上伏了一片红,刀削般流利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喉结缓慢又厚重地滚了滚,好像在把什么难嚼的东西吞下去。他身为一个alpha,被他的omega当着自己家所有帮佣的面打了,他快速回溯过往,此生找不出比此刻更难堪的场面,他慢慢转过脸来,看着沈岱的双目阴鸷又深沉,闪烁着怒意的星火,但他的信息素没有大的波澜,压不下的、不断上涌的,反而是一种……似乎名为‘委屈’的情绪。
恒叔最先反应过来,摆手让所有人赶紧撤,短短几秒,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俩人。
瞿末予摸了一下热辣辣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具压迫感:“我上一次被打,还是十二岁。”那时候他还不具备成年alpha对信息素的控制能力,和同学打架险些酿成大祸,自那以后,他就没和人动过手,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别人。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岱的脸,那张掺杂着憎恨、痛苦和绝望的脸,只是看着,就足够让他疼,“你觉得痛快吗,不够的话,可以继续。”
沈岱瞪着猩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瞿末予,你是个畜生!”
瞿末予微微发怔。沈岱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也没有骂过他,他想应该是不敢,说一句“恨他”和“滚”,已经是一个omega能够对顶级alpha表达的最强烈的反抗了,大多时候,沈岱都是克制着拒绝、迂回着抵抗,小心翼翼唯恐激怒自己。他虽然无法体会沈岱面对自己时产生的生理性服从意志,但他习惯了,作为食物链的顶层,他一生都习惯了其他人在自己脚边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