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两人心意相通又相守着跨年，本应该是件极其开心、幸福的事情。可李劼沉重的病情压在二人，尤其是关昊唯的心底，始终是难以高兴起来。

李劼自用完早餐睡着后就没再醒过来了，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时候只是沉沉的睡着。医生告诉关昊唯，这代表李劼的身体机能正逐渐衰弱，却也是个好现象，至少衰弱表现在沉睡上不会让他有太多的痛苦。

多少个日夜，关昊唯就这么守在沉睡着的爱人身边，一次次抚摸他消瘦的面颊，一次次回忆过去十多年来与他相守的点点滴滴，却又无数次的悔恨：原来过去给与爱人的是那么的少，少到能给与他快乐的事情根本无从回忆，一次次的祈求上天多给点时间给他们，又一次次的泪湿於睫，心痛难当。

他忽然想起一首叫《练习》的老歌：

“幸福只剩一杯沙漏，眼睁睁看着一幕幕甜蜜，不会再有原来平凡无奇的拥有，到现在竟像是无助的奢求。我已开始着急，着急这世界没有你，已经和眼泪说好不哭，但倒数计时的爱该怎么继续。我已天天练习，天天都会熟悉，在没有你的城市里，试着删除每个两人世界里，那些曾经共同拥有的一切美好和回忆。”

字字伤人的歌词如利剑般紮进关昊唯的心里，这些和他目前的感想实在是太相似。是的，他的幸福目前就好比沙漏，正一点一点不停流失，直至终结，而他也真的很着，着急死神随时将李劼带走。

他不能失去李劼的，他只要一想到今后的生活没了李劼的陪伴就痛不欲生，那样的生活他简直想都不敢想，更不可能按照李劼每次和他交谈时暗示的那样练习乃至熟悉，那都练习些什么？是练习今后失去了李劼的日子该怎么生活。他练习不了也熟悉不了，即使那是李劼所希望的。那样完美的人儿，在拥有了他之后怎么可能没有了会习惯呢？

而死神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即使他使出浑身的解数也没有把握将他留住。用李劼精子合成的胚胎已经养育成功，再过九个月就能成功取得脐带血了，可李劼这个样子还能熬过九个月吗？医生都已经放弃了，都他妈的放弃了！！！

听到医生委婉说这些话的同时，他真的很想冲上去打人，也很想抱着李劼狠狠地哭一场，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平静的接受，然后佯装淡定，谁能明白他内心真的很痛苦，尤其是在面对李劼若无其事的笑容的同时。最爱的人病了，他可能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要爱人在病痛中顾及自己的感受。

李劼有多爱他，他一直都知道，以前不甚在乎，总能若无其事地接受着。可如今，他爱他胜过自己的性命，看着那个坚强又荏弱的人儿为了让他不自责、不崩溃、好受些，一次次告诉他：没事、不疼、不害怕、没关系、不用怕、下次一定行……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即使再怎么隐瞒，李劼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是为了配合自己，他才装不知道的吧？不然每每交谈的时候他总会安慰自己，以及那有意无意流露出让他坚强而又带着些诀别意味的话呢？他知不知道，这只会让他更心痛、更自责。天天见面，还天天思念，念入骨髓，想彻血液，不能不见，不能不见……

一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李劼还是在关昊唯的呼唤中醒过来的。看看窗外的天，李劼挺不好意思的，如果昊唯不叫他的话，就错过年饭甚至是新年了。

李劼刚刚睡醒，还晕忽忽的，站也站不稳。关昊唯很干脆，打横一抱轻易就将李劼纳入胸前。李劼比他矮不了多少，可如今入手的身子是那么的轻，手下的骨头也硌手，心下一阵黯然，面上却笑容不断，瞧得李劼一阵害羞，他张这么大还没让人这么公主抱过呢，那不是对付小姑娘的那一套吗，忙叫：“唉，放下，放下，我自己走，自己走。”

关昊唯面上带着笑任由他叫，一口气将他带到楼下餐桌前才放下，动作小心翼翼，放下后还用手语对李劼说：“别人抱媳妇儿都是这样抱的，你是我媳妇儿，我也要这么抱，你可得习惯啦。”

李劼被他媳妇儿媳妇儿叫得不好意思了：“谁是你媳妇儿啦，我也是男人。”语气软绵绵的，没一点说服力，撒娇一般。

关昊唯嘿嘿直笑：“你不是我媳妇儿，我是你媳妇儿行了吧，媳妇儿伺候自己的老公天经地义的吧，来来来，锦爵士刚刚送过来的年夜饭，还热着呢，媳妇儿我伺候你尝尝。”说完拿起李劼面前的白瓷碗给添饭。

和关昊唯贫着嘴，又接过他递过来的碗，吃着他不时夹给自己的菜，再看着他唇边明亮得晃眼的笑容，李劼真的觉得好幸福。

翻过年，便是新历三月份，李劼就出生在这个桃花灿烂的季节。从出院到至今，虽然虚弱，也由於发烧进过两次医院，可李劼的大致情况还算稳定。反正没有骨髓，他就只能继续恶化下去，只要恶化没有加剧那就是稳定的。

关昊唯已经琢磨好一阵子了，李劼的生日该怎么过？又送什么礼物给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点子。李劼的身体已经适合外出，感冒、感染那都是致命的伤害，只能在户内的话又少了很多选择。对於关昊唯的纠结李劼是不知道的，他只觉着眼前的人正烦恼着：“昊唯，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儿啦别尽顾着我，有时间还是去公司瞧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