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被狂风吹的乱舞,裴绮垂着眉眼发呆。良久,他听见崔故如同梦呓的声音,“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杀我?”
“我不会杀你。”裴绮的声音轻软,带了江南的水汽,在这狂风暴雪中显得有几分可笑,“徊之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雪花一片片落在眉心,崔故眨眼,眼睫上的雪片便被体温融化,变成小滴的水流落下,“我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裴绮自怀中取出布帛,将整张脸遮住。
整夜风雪,白日里天气却又晴好起来,崔故动身向前,这一次裴绮将自己的头脸整个包裹住,同他一齐行走的距离便又近了一点。
天空中有大量的云舟飞过,船上的翅鳍煽动,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崔故把斗篷上的雪抖落,看着上面的云舟心生羡慕,可惜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他只能靠走的。方星辰给的传送阵都给用完了,现在靠自己两双脚自食其力真的是万分可怜。
好在下一个城镇总算到了,崔故花钱买了个房间住下,裴绮便站在他的房门口守着,崔故看他一眼,把他当做透明人。
长途跋涉,整个人难受的不行,在屏风后洗了一个热水澡,崔故十分舒适的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不过悠闲的日子是短暂的,夜里传来敲窗户的声音,锺离的纸鹤飞过来了,说是他现在在和薛明决一起在青州修养,前段时间裴四九被抄家,薛明决花了好大的力气把人捞出来,几个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勉强逃至青州,到现在裴四九还不能下床。信上说青州虽然是虞盈的老家,但虞盈本人却不在青州,他被崔故重创,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被虞垣送去青崖了,现在青州只有虞垣这一个小孩子看门,手下不服他,所以青州底下其实很乱,最适合混水摸鱼。
崔故一听,倒也是这个理,於是改道去了青州。听说他们几个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了。将纸鹤烧掉后,他便睡了个好觉。
裴绮静静的坐在门口,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将整张脸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入城后买了个面具戴上,徊之不喜欢他就挡上,反正他本来就看不到,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地方。将背上的箜篌取了下来摩挲,他抱着箜篌发呆,“阿雪,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明明我睡着前徊之刚答应同我在一起,是另一个我干的吗?”
琴弦颤了一下,像是在安慰他。
箜篌名催雪,裴绮从不离身,二十二岁之前,他是乐修,二十二岁之后,他再也没碰过琴。如今的世人只知道裴绮是出名的剑修,却不知他从前箜篌乃是一绝。
靠着大门吹冷风,裴绮周身越来越透明,然后上半身忽然融进门里,房间里崔故睡的深沉,可以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裴绮安心的叹气,随后缓缓勾起个并不怎么明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