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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蔺从安接到刘柯乔的电话之前,已经穿外套打算离开公司了,因为负责盯着都宙的人说人突然跟丢,不知去向。

他请的人出自熟识的安保公司,按道理盯梢应该专业,但实在被甩了,他一时也没办法。

打给郁久的电话不通,还没等他再拨一个,就收到了刘柯乔的准信。

那一瞬,蔺从安心里充满着无处发泄的暴戾。

他原地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先联系了警方。

这边出手,办案警察的层次立刻不一样,半小时过去,警方已经锁定了歹徒的行车路线,找到了绑匪和人质的踪影。

这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而且蔺从安这边也没接到勒索电话,警方怀疑这不是一起典型的绑架案。

蔺从安一直冷着脸没说话。

前期工作做完,该有的信息查清,蔺从立刻要跟着办案警察走。刚下到一楼大堂,却有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拦住了他。

「蔺总…… 」

前台犹豫着,想拦又不敢拦。

蔺父是这个公司的前任董事长,现在虽然卸任了,但也是小股东。

蔺父横眉怒目:「上哪儿去!」

蔺从安再好的涵养也喂了狗,拨开人就要往外走,却听身后一声怒吼:「你急什么,小宙只是请他去说说话!」

「说说话……?」蔺从安转身:「说话要拿车在街上撞郁久的朋友,然后把他绑走吗?」

蔺父蔺母齐齐一愣。

半晌,蔺母却又冷下脸:「小宙做事有分寸,又不会真伤了他!」

这话哪里是人说出来的,蔺从安几乎要以为守着传统过日子的不是他父母而是他了。

「所以,你们明知道都宙要对郁久不利,还帮着他隐瞒?现在又要来拦我?」

蔺父在儿子强压下硬撑着挺起胸膛:「是又怎么样?跟你的小情人说说话而已,你的事全都没告诉他吧。」

公司一楼大厅,这个点来往的人不多,但剩下的全都悄悄驻足,大气不敢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

蔺父但凡聪明一点,就该找个角落谈话,而不是站在众人视线中心教训儿子。

「小宙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人家,条件比你差多了,但人家老婆孩子都有了。明明跟在你屁股后面长大,现在比你成熟多了。你看看你自己,三十的人,不想着成家立业,子嗣传承也不考虑,跟个小情儿打来打去,父母说的话一概不听……哎你去哪儿!」

蔺从安快步出了公司门。

他喘着气上车,把司机撇在一边,自己开了三分钟到了警局,然后跟上警车向目的地飞驰。

目的地是秋城周边,一个小村的外围,目标应该就在那片废弃小仓库附近。离市中心有近一小时的车程。

风驰电掣到了地方,距离刘柯乔打来电话,已经一个半个小时过去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郁久被都宙拿刀子拍着脸。

「怎么,听到警笛就不选了?」都宙仍然状若癫狂,柔声细语中都透着诡异:「你信不信,在警察进来之前,我有的是时间给你脸上来一刀……或者说,你更心疼你的手?」

刀锋划过脸颊,郁久甚至能感觉毛孔被凉气抆过的感觉。

「如果……」说出的话堵在喉咙口,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如果你真划了我,就是故意伤害罪,要蹲大牢的。」

都宙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笑眯眯道:「那我好怕怕哦……你觉得呢?我会怕坐牢吗?」

郁久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他别的真的不怕,但这位叫都宙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他怕对方真的动自己的手。

两个黑衣大汉还在他身后虎视眈眈。

外面传来汽车的轰鸣,脸上的刀子向下移了几寸,郁久干涩道:「我不跟你作对,行了吧。」

都宙摇摇头:「口是心非。」

「那你要怎么证明?」

都宙轻轻把手放在了郁久的肩膀,将他转了半圈,朝着门外。

然后他轻声在郁久耳边低喃:「等从安来了……你就高声对他说……‘蔺从安,你有病,我们离婚吧’。」

郁久瞳孔骤然一缩。

小刀抵在他的小臂后面,隐约刺痛着。他张张口,心里的恐慌终於要溢出来了。

如果他不说,这个神经病把刀子戳进他手里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但如果他说了,蔺先生会理解他的处境吗?

如果这时候蔺先生被话语伤害了,他们之间还有解释的余地吗?

……就算一时半会儿的误会可以被解除,但这一刻的伤害,难道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小打小闹的追车,小打小闹地绑架,郁久全都可以不当一回事。

但现在,就在这一刻,他冲疑了。

毫无疑问,他爱钢琴胜过生命,但蔺先生填补了他二十几年间缺失的亲密感情。

他仍然记得复赛的时候,仅仅因为看到蔺先生离开坐席,就乱了方寸。

事后他反省了无数遍,但在那一刻,他确实很不专业地在台上慌乱了。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百分百完美地控制自己。

郁久爱钢琴,郁久也爱蔺从安。

都宙看着郁久明显慌乱起来的神情,心情极好地笑起来。

选钢琴?

选蔺从安?

蔺从安很厌恶自己的病,在这个小玩意儿面前提都没提过,那天自己喝醉了说漏嘴,都宙眼看人慌慌张张把小玩意儿拉出去了。

可见他的心虚。

都宙对蔺从安有深厚的了解,知道他包袱重,好面子,最怕在别人面前示弱,更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有种藏得更深的自卑。

哪怕小玩意儿仅仅说一句「我知道了你的病」他估计都会调头就走,更何况一句我知道加上离婚呢?

都宙已经快要笑出来了。

他强忍着笑意,嘴角快要咧到耳朵,身上一颤一颤地发抖。

……太快活了。

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快活了。

看到从安慌乱的,无助的表情,多快活的事啊。

彷佛和他四五岁时重叠起来。

害怕天害怕地,害怕所有可能伤害他的东西,还害怕片刻的快乐带来更长久的伤痛。

小兔子一样,瑟瑟发抖的,蔺从安……

「郁久!」砰的一声,是车门被摔上的声音。蔺从安仗着自己车好,在最后一段无人小路上疯狂超车,第一个来到这个小仓库前。

警察陆陆续续地跟上。

郁久眼看着他又盼又怕的蔺先生,急匆匆地狂奔过来,头发散乱,外套皱巴巴的,整个人狼狈不堪。

郁久一直汪在眼里的眼泪唰地掉下来。

都宙一手还搭着他的肩,郁久简直能想象到他的表情,甜蜜蜜,笑眯眯,彷佛另一只手并没有拿刀抵着他的手臂。

他哽咽了一下,张开嘴,感受着小刀刺破皮肤的痛楚:「蔺……蔺先生……」

「后面的!放开他!」警察赶到,首先拿枪对准了后面那两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大汉。

大汉们怂怂地举起手后退两步,留下了郁久和都宙在原地。

枪口调转。

都宙却像完全不害怕似的,在郁久耳边轻轻道:「……继续。」

蔺从安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郁久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脸色极其不好。

然而他没什么时间想了:「……我听说,你病了。」

他咽了口唾沫:「我们离婚吧……」

话音刚落,都宙就看到了蔺从安脸上一闪而逝的迷茫和受伤。

他手一松,小刀叮一声掉在地上。

「呵呵……哈哈哈、」都宙脸上一片潮红,好像看到了期盼已久的好戏,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然而下一刻,笑声噎在嗓子里,都宙忽然感觉手臂一痛,嘴里呛了一口风,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

「离……你妈!」

砰地一声,后背和脑袋剧痛!

他掉在地上,半天才迷迷瞪瞪地反应过来……他,他被小玩意儿,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墙上?!

没等他爬起来,蔺从安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脚踹在他后腰。

「你找死!」他怒吼道。

蔺从安还想再踹几脚,却被身后的人扑上来抱住了。

他赶紧转身,将人面对面抱在了怀里。

心脏仍然在一抽一抽地疼,蔺从安简直没办法回忆,他看到小刀反光的瞬间。

后怕汹涌而来,郁久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蔺先生,我没有,我没有要跟你离……婚!」他头发早就散了,脸上也沾了灰,好好的一个宝贝,这会儿灰头土脸的,看着让人心疼极了。

蔺从安说不出话,拿手帮他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