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脏乱的工厂里,玻璃窗碎了一地,挡不住大风大雨,和外边一样阴冷潮湿,甚至更甚。
尹澈合着眼,一声不吭,其余人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六点半,一中的晚自习应该已经开始了,蒋尧还没回来。
“赵哥,姓蒋的怎么去那么久?”潘辉问。
“八成是怂了。”赵争胜又等了会儿,不耐烦了,走到地上绑着的人面前,蹲下,“小可爱,你男朋友不要你了,怎么办啊?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行吗,不然我可要让你吃苦了。”
尹澈闭着眼:“滚。”
“嘿,都这副样子了还这么狂。”赵争胜站起来,“你别嚣张我告诉你,我记得你怕什么。”
他在旁边一堆带来的棍棒里翻了翻,找出电击棒:“再问你一次,打不打电话?”
尹澈睁开眼,眼底没温度:“再回答你一次,滚。”
赵争胜扬起手,狠狠一棒子砸下去:“不识好歹!”
尹澈闷哼,倒地滚了半圈,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扑腾了两下,就不动了。
没力气动,眼前发晕。
“又装死?你以为老子还会上当?”赵争胜顺手拿了包烟,点燃了一根咬在嘴里,自己拨通了电话。
“操,他居然挂了。”
尹澈笑了声:“你们的计划失败了?”
这话彻底激怒了赵争胜:“他妈的,姓蒋的连对象都不要了,我们还客气什么?按住他。”
其余几个人立即走过来,松开绳子,按住他的手脚。赵争胜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接着打开电击棒的开关,一下下地抽他:“反正这玩意儿也电不死人,咱们就耗着,看谁先受不了。”
棒子本身抽人没多疼,赵争胜没敢真的下狠手。
只是心脏一阵阵抽疼。
尹澈蜷缩着身体,尽量避开重要部位,可电流依然流窜到全身各个角落。
在医院接受的电击治疗让他多撑了几分锺,然而几分锺后,防线开始崩塌。
他不受控地发抖、抽搐,胃里剧烈翻滚,止不住地干呕。
棒子依然不断落下。
赵争胜边骂边抽他,嘴里叼着的烟头时明时暗。
尹澈在棍棒间躲闪,无意间一抬眼,瞥见那抹橙红的火光,一下子怔住,忘了挪开视线。
他盯着看了很久,久到瞳孔缓缓缩小,眼前景物变得模糊不清,恍惚之间,仿佛看到赵争胜的面容在火光中扭曲变形,与很久以前,记忆中某张蒙面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好熟悉……一切都好熟悉。
他茫然地望向四周。
昏暗的废弃工厂,灼烫冒烟的烟头,持续不断的电击,按住他手脚的alpha,散落在旁的钢筋……
濒死般的疼痛与绝望。
阵阵电流鞭挞着神经,抽得火花四溅,火星子裹着疼痛细细密密地落下,似乎点燃了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混沌的脑子里霎时间冒出个念头,他曾思考过无数遍的念头:
为什么那时候没死成呢?
如果那时候死了,就不会浑浑噩噩地活了这十年,不会遇到蒋尧,不会燃起希望去治病,不会重新经历这一切……
求生欲早在那一晚被折磨尽了,好不容易被蒋尧激发出了一点,却还是不够,没能治好病。
也没能留住蒋尧。
可能从一开始,就只有他自己当真了。蒋尧或许不是一时冲动犯了错,而是像尹泽说的,图个新鲜,跟他玩玩罢了。
这种可能性他不是没猜想过,只是不愿细想。
他不愿把蒋尧想得那么坏。
其实他没那么大度,没那么超脱。他也想和蒋尧大吵一架,痛骂一顿,甚至大打出手,再也不要原谅蒋尧。但又觉得没必要。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善。
蒋尧说他不懂事,那起码在最后,他想给蒋尧留下一个懂事的印象,安安静静地离开。不要以后跟新欢提起他,只记得是个“很扫兴的beta”。
喉咙里隐隐涌起一股腥甜,眼睛发胀,尹澈轻轻地吸了下鼻子。
“……”赵争胜停手,“哭屁哭,知道疼了?”
地上的人没答话,僵硬地躺着,瞳孔微微涣散。
不喊疼,也不喊救命,眼泪从空洞无神眼里流淌出来。
很安静,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赵争胜关了电击棒,扔到一边:“说话!听到没!别装死!”
地上的人依旧没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