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淡彩 十九瑶 2868 字 20天前

「好好好!」

颂然满口答应,和布布勾了勾小指头。

吃完早餐,布布与颂然一起下楼,爬上单车后座,扮演一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指挥哥哥骑出一条S型轨迹,朝幼稚园稳步行进。

路过涂鸦墙的时候,布布指着一排五彩缤纷的几何图形,字正腔圆地念道:「正方形,长方形,圆形,三角形,梯形!」

「布布真棒,每一个都念对了!」

颂然夸奖他。

昨天顺口教了一遍,这孩子天生聪明,一下就牢牢记住了。

布布得到表扬,再接再厉,又指着后面一排造型独特的英文字母念道:「A,B,C,D,E,F,G……」

在贺致远的耳濡目染下,布布的英文发音非常标准,颂然自愧不如,毫无底气地夸他:「布布念得真好。」

字母往后是一排阿拉伯数字,每一个都画成了动物形状,非常可爱。布布已经受到了两次表扬,於是更加大声地念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哎呀!」

自行车猛地一个急刹,布布一头撞到颂然背上,小脸被挤成了肉嘟嘟的一团。

颂然在心里唾駡了自己一声,忙不迭停稳,担忧地回头看他:「要紧吗?有没有撞痛?」

「没……没有啦。」布布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伸长脖子,探出脑袋往前看,「哥哥突然停下来,是撞到什么了吗?」

但前方的路面一片空旷,布布什么也没有看到。

「好奇怪呀。」

他发出一声感叹。

颂然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异常,正紧张着,路边意外地窜出来一只小花猫,顺着老房子的红墙根跑远了。布布以为找到了答案,咯咯笑道:「原来是小猫咪呀,哥哥好细心!」

颂然终於松了一口气,按响清脆的单车铃,载着布布往幼稚园骑去。

这天把孩子送到幼稚园之后,颂然没有马上离开。他站在园门外,目送布布一蹦一跳进了大厅,把小书包和儿童手机一起交给老师,换好鞋子,转身奔向教室,消失在了玄关玻璃后面。

颂然想,他和这个孩子的缘分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除去那一点意外的失控,这三天……其实是很美好的。

希望今后还有机会拥抱布布,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在走道里碰见贺先生的时候,他还有机会亲口说一句抱歉。

身旁陆陆续续有年幼的孩子经过,有些被爸爸送来,有些被妈妈送来,还有些被爷爷奶奶送来。颂然望着他们朝气蓬勃的小脸,低头笑了笑,踢起脚蹬,骑车离开了幼稚园。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老师手中的儿童手机响了起来。

今天是星期四。

每周四下午两点到三点,SwordArc Inc都会召开一场部门负责人例会。由於新一代Q7、S7、T7全系列产品发布会迫在眉睫,公司上下需要协调的事务过多,例会被延长到了下午五点。

在会议进行到最后一项议程时,贺致远摸出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在他的大学室友兼创业伙伴Carl Kraus询问他是否需要补充发言时,贺致远与技术部下属交换过意见,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覆。

在投影机切断信号,会议宣布结束的第一秒,他按下了呼叫键。

圆形会议室恢复了轻松的氛围,几十把座椅纷纷朝后推开,VP们合上资料夹,端着咖啡杯起身离开。一位德国工程师拿着一份感测器相容终测报告走到贺致远身边,说还有几项需要与他单独沟通。

贺致远握着手机,手掌稍稍下压,礼貌地解释道:「家务事,稍等一分钟。」

对方回以理解的笑容,退开几步距离,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贺致远於是起身,走到了洒满阳光的落地窗旁。

作为一个合格的技术高层,他其实应该以身作则,避免在工作时间处理私人事务,但他说服自己,这通电话与他的孩子有关,属於并行任务中优先顺序最靠前的一个,理应得到宽容对待。

等待接通的过程中,或许是阳光太炽烈,他的手心冒出了一点汗。

他知道之前那两通被挂断的电话一定是颂然打的,甚至连动机也能大致猜到。其实,昨晚他说完「不能」两个字以后,颂然落寞的嗓音一入耳,他立刻就心软了——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说话难免会鲁莽一些,并非是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那时他想给颂然一个机会,所以冲冲没挂电话,只等颂然开口解释一句,他也好顺水推舟,冰释前嫌。

但很不巧,颂然那时没说话,偏偏选了今天开会的时候打过来。

他别无选择,只能挂掉。

挂电话是一种相当伤害感情的行为,由於缺乏沟通,很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严重误解。贺致远作为主动拒绝的一方,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

电话接通了,贺致远时间紧,没等对方开口就说:「颂然,刚才太抱歉了,我这边在开会,不适合接电话。布布的事我们晚上再聊,可以吗?」

那边似乎有点错愕,几秒空白之后,他听到了幼稚园老师的声音:「您好,请问是贺悦阳小朋友的家长吗?」

贺致远一愣:「是。」

他飞快抬起手腕,目光从表盘上一扫而过——下午五点十分,也就是国内上午八点。幼稚园八点开园,这个时点不早也不晚,估计布布刚被送到幼稚园。

他冲了一步。

老师拿捏不准他的意图,问道:「贺悦阳已经进教室了,您需要和他说话吗?」

「不用了,安全到学校就好。」贺致远简短地回覆,「老师辛苦了。」

寒暄几句过后,他挂掉电话,回头收起摆在桌上的笔记型电脑,示意等候着的德国工程师去隔壁小会议室讨论问题。

两次与颂然抆肩而过,贺致远产生了一丝难得的烦躁情绪。

从初衷来说,他无意伤害那个敏感的青年,然而传递不出的解释却让他陷入了内疚与焦灼之中,连今晚的加班任务也显得繁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