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说的事情……女真人那边,风声不对劲……”
“说不定真是在南边,彻底打败了女真人……”
“算算也是时候了……”
汤敏杰在椅子上坐下,卢明坊见他伤势没有大碍,方才也坐了下来,都在猜测着一些事情的可能性。
从四月上旬开始,云中府的情势便变得紧张,情报的流通极不顺畅。蒙古人击破雁门关后,南北的消息通路暂时性的被切断了,之后蒙古人围城、云中府戒严。这样的僵持一直持续到五月初,蒙古骑兵一番肆虐,朝西北面退去。云中府的宵禁到得这几日方才解除,卢明坊、汤敏杰等人都在不断地拚凑情报,若非如此,也不至於在昨日见过面的情况下,今天还来碰头。
“草原人那边的消息确定了。”各自想了片刻,卢明坊方才开口,“五月初三,高木崀两万七千人败於丰州(后世呼和浩特)东南,草原人的目的不在云中,在丰州。他们劫了丰州的军械库。眼下那边还在打,高木崀要疯了,听说时立爱也很着急。”
“……难怪了。”汤敏杰眨了眨眼睛。
金人在数年前与这群草原人便曾有过摩抆,当时领兵的是术列速,在作战的前期甚至还曾在草原骑兵的进攻中稍稍吃了些亏,但不久之后便找回了场子。草原人不敢轻易犯边,后来趁着西夏人在黑旗面前大败,这些人以奇兵取了银川,随后覆灭整个西夏。
金国第四次南征前,国力正处於最盛之时,粘罕挥师二十余万南下,西朝廷的兵力其实尚有守成余裕,此时用於防范西面的主力便是大将高木崀率领的丰州军队。这一次草原骑兵奇袭破雁门、围云中,各路部队都来解围,结果被一支一支地围点打援击败,至於四月底,丰州的高木崀终於按捺不住,挥军救援云中。
草原骑兵一支支地碰上去,输多胜少,但总能及时逃掉,面对这不断的引诱,五月初高木崀终於上了当,出兵太多以至於丰州城防空虚,被草原人窥准机会夺了城,他的大军匆忙赶回,途中又被蒙古人的主力击溃,此时仍在整理军队,试图将丰州这座重镇夺回来。
“……若情况真是如此,这些草原人对金国的觊觎甚深,破雁门、围云中、围点打援诱出高木崀、夺下丰州后转头击败他……这一套连消带打,没有几年处心积虑的绸缪下不来啊……”
听得卢明坊说完情报,汤敏杰蹙眉想了片刻,随后道:“这样的英雄豪杰,可以合作啊……”
“我也在想这件事。”卢明坊点头,随后道,“这件事我会修书向西南请示,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恐怕还是西南那边的消息,今晚酬南坊的火这么大,我看不太正常,另外,听说忠勇侯府,今日无故打死了三名汉人。”
“……汉奴?”
“……还能是什么,这北边也没有汉主子这个说法啊。”
“……那他得赔不少钱。”
汤敏杰低声呢喃,对於有些东西,他们有所猜测,但这一刻,甚至有些不敢猜测,而云中府的气氛更是令人心情复杂。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汤敏杰道:“若真的西南大胜,这一两日消息也就能够确定了,这样的事情封不住的……到时候你得回去一趟了,与草原人结盟的想法,倒是不用写信回去。”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觉得可以先去问问谷神家的那位夫人,这样的消息若真的确定,云中府的局面,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若要南下,早一步走,或许比较安全。”
卢明坊笑了笑:“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两日就安排得好的。”
他们随后没有再聊这方面的事情。
几乎同样的时刻,陈文君正在时立爱的府上与老人见面。她面容憔悴,纵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扮,也遮掩不住眉宇间流露出来的一丝疲惫,尽管如此,她仍旧将一份已然陈旧的单子拿出来,放在了时立爱的面前。
“今日过来,是因为实在等不下去了,这一批人,去年入冬,老大人便答应了会给我的,他们路上耽搁,开春才到,是没办法的事情,但二月等三月,三月等四月,如今五月里了,上了名单的人,不少都已经……没有了。老大人啊,您答应了的两百人,总得给我吧。”
她口中提及的,是去年入冬前后从南面押解过来的汉人俘虏的问题。为了彰显西路军南征路上的功绩,这五百人或是於襄樊等地抵抗军队的士兵,或是南面官员、败阵将领的家眷。北方冬日寒冷,道路难行,五百人的押解耗费了许多时日,今年开春才在云中正式交割,此后一番游行展示、又施以酷刑,其中两百人在三月底原本就该交给陈文君,但时立爱临时变卦,绝口不提交人之事,到得如今,陈文君终於忍不住,登门上来了。
时立爱将手伸出来,按在了这张名单上,他的目光低迷,似在思考,过得一阵,又像是因为年迈而睡去了一般。厅堂内的沉默,就这样持续了许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