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宵回忆了一下,其实他有点想不起来信上具体写了什么了。
不过不重要,只要是他在信里许诺过的,都不会和弟弟食言,反正他只会开可以接受的条件,这是他少年时期在港口和其他帮派打交道时留下的习惯。
“都算数,怎么,弟弟是有什么想要我现在就兑现的?”
虞幸开始算帐:“你说要是我不想看见李保姆,你就辞退她。”
不过辞退只是一个委婉的说法,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南水镇究竟是什么情况,辞退,基本就等於销毁。
李保姆是方德明写出来监视两个儿子的,现在明显已经倒戈,成了方宵和许婉的人,她在被写出的角色中也是最特殊的那一类,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足以证明鬼物形态的她有多难缠。
虞幸已经在考虑削弱方府鬼物战斗力的事了,能干掉一个是一个,能借方宵的手直接让李保姆消失就更好了。
他捂了捂脑袋,随后甩甩头,像是正在被认知扭曲的力量所困扰,这让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更强的说服力。
“如果,你一定要我留下来。”
“那个变态保姆必须滚!”
方宵眉峰微扬:“还这么恨她?”
“她太恶心了,我看到她就想吐。”虞幸嘴唇紧紧抿了抿,“我绝对不可能和这种东西待在同一个房子里,呵。你想让我半夜睡醒又看见李保姆站在我床边盯着我吗?”
说起最后一句话,他甚至连刚刚对方宵缓和了一些的态度都有了要变回去的趋势,仿佛把对李保姆的厌恶迁怒到了方宵身上。
方宵感受到他的强烈抵触,立刻道:“你别急,我现在就弄死她。”
一句话就暴露了他在港口当帮派老大的真实性格,口吻有些粗俗,也将不把人命当回事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说完,他站着没动。
虞幸冷静下来,也在原地站了几秒,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偏头看方宵,冲疑道:“她已经被你弄死了?”
方宵一怔,这种问题,也只有刚知道他的非人手段,却还不清楚能力的具体运转方式的弟弟能问得出来了。
莫名的,居然有点蠢萌。
方宵直接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虞幸被笑得有点恼火,嘴角逐渐向下:“……”
方宵发现他果然是喜欢这样不那么疏离的弟弟,即使是出去几年脾气暴了不少,也很有趣:“别急,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消失,这样你才会安心吧?”
他走到房门边推开门:“来看。”
虞幸跟上去。
方宵刚才原地不动的那几秒,可能是在“做”一些让李保姆出现在院中的事。
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李保姆匆匆向他们走来,那双眼睛一看到虞幸,就几乎是本能的将阴暗的目光钉在了虞幸身上。
那其中的恶意几乎凝结成实质,这一次,和虞幸面朝同一个方向,而且站得很近的方宵自然也感受到了。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怕她,是因为这个。”方宵的黑色瞳仁似乎更加深沉了,他感受到旁边人隐忍的怒火,眼睛微眯。
正盯着虞幸的李保姆忽然脚下一滑。
她的身旁是方宵院中的假山造景,偏偏就有最尖锐的那一节朝她摔倒的方向凸起。
李保姆本能想要扶些东西来保持平衡,手刚碰上假山山壁,尖锐的凸起部分就重重地砸在了她的眼睛上。
“啊!!!”
鲜血飞溅,李保姆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流血不止的眼睛一顿惨叫。
方宵悠然出声:“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走路不看脚下,反倒是盯着我弟弟,确实会很容易摔倒的。”
“我看看……保姆的眼球是被戳碎了吗?以后还怎么看东西啊。”
便宜哥哥双手环抱靠在门框上,语气还是笑着的,眼底却一丝笑意都没有。
“方……大少爷……请原谅我……”李保姆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向方宵和虞幸的位置走过来,失去了视线,她就像个无头苍蝇,还是个满脸满手都血糊糊的无头苍蝇。
虞幸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勾了勾,又刻意后退一步。
“站住。”方宵果然注意到了虞幸的小动作,他高高在上地宣布了李保姆的结局,“过来干什么?你想把你这一身脏血抹到我身上吗?看着就恶心啊。”
“没了眼睛,你就什么用都没有了,正好家中现在不需要保姆,李保姆,从现在起,你就从方府搬出去吧。”
他每一句话都不急不缓,如同宣布死刑的执行官。
李保姆因为疼痛嘶鸣着,凄厉道:“大少爷,你是要——”
方宵平静到冷酷的地步:“你被辞退了。”
话音刚落,“万念俱灰”的李保姆哀嚎一声,跌跌撞撞爬回假山旁,开始彭彭撞假山。
“我在方府伺候了这么多年,离了方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虞幸眸光一动,几乎亢奋地向前一步,发泄又快意地吼道:“那就去死啊!”
李保姆撞得更狠了。
虞幸就这么死死盯着她,咧开一个笑:“快点死吧!变态!”
观众看了他一天半的直播,见过了他平时的从容和玩笑,也看到了他伪装示弱的样子,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情绪外放。
恨意和快意交杂,毫无恻隐之心地看着眼前的残忍场面,甚至因此兴奋。
这几乎让人感觉,要不是旁边还有个方宵,虞幸能冲上去摁着李保姆的头帮她撞。
这会儿他比李保姆更像一个变态。
[堕落线的兄弟,轮到你们的专业了]
[嗯……话说这也是演出来的吗?]
[他被方幸的角色影响多少了?这会不会是因为认知原因,让幸真情实感地感受到了快意?]
[不至於吧,老粉表示他演技确实好,而且他可是顶层大佬,哪那么容易丢失自我。]
李保姆的头很快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方宵一切尽在掌握,从容道:“死了。”
他转头,发现弟弟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里面有几分兴奋过头和几分恐惧。
方宵抱抱虞幸,笑意深深:“好弟弟,现在家里没有你最讨厌的人了。”
他失去了一个可以用的下人。
但他杀了李保姆,让虞幸“得到”了亲情的偏爱和复仇的快乐。
他把每一部的得失都算计着,比如这一次,弟弟的思维应该到了已经想要主动留在府中的阶段了。
“谢谢哥。”虞幸缓了过来,抬起头,语气有点茫然,“你好像还是以前那个对我很好的哥哥,而且现在,你不用以伤害我为手段了。”
“谁说不是呢,我成了方府的主人,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方宵趁这个机会猛刷好感度,“不是要去看你嫂子?”
“嗯。”虞幸整个人平静了很多,虽然还是下意识的会捂一下脑袋,但好像已经不排斥方宵了。
嫂子明珠的房间也在这个院子里,走几步就到了,院中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也没出来看看。
虞幸跟在方宵后面,忽然想起来问:“嫂子是生病了吗?她今天一直没有露面。”
方宵脚步顿了顿:“没。”
他的笑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她出不来。”
还不等虞幸再问,方宵已经推开明珠的屋门。
“哗啦啦……”
锁链碰撞的声音在虞幸耳中响起,他愣了一下,往里看去。
这间房很有女子闺房的感觉。
虞幸得收回之前认为两个少爷的房间是保存最完好最精致的房间的想法,因为眼前的明珠房间,才是真正的奢华。
房中隔断墙上摆着各种精巧玩意,玉石摆件温润平和,外间的贵妃塌上铺着光滑锦缎,一套玉壶茶杯放在托盘中,置於小几正中央。
透明的水红缦纱从房梁上垂落,将缦纱后的窍弱女人身影映衬得朦胧又柔美。
珠串成帘,叮当作响,和缦纱形成一重又一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光,隐约能看见里间的拔步床和梳妆台。
梳妆台上的珠宝胭脂随意放着,满满当当,似乎是主人用过后懒得收拾。
女人背对门口坐着,因为缦纱遮挡而看不清在做什么,只能看见及腰长发随意披散,穿的似乎是睡裙,一双玲珑白皙的脚没穿鞋袜,直接踩在屋中毯子上,其中一只脚腕好像被什么东西圈了一圈。
任由虞幸先将房间打量了一遍,又好奇地看了会儿女人的背影,方宵才温声道:“明珠。”
里面的女人动了动,站起身朝外走来,嗓音同样温和似水:“方宵?怎么这个时候来看我了?”
她又牵动了脚上绑着的东西,哗啦啦,锁链声分外清晰。
虞幸第一时间做出惊讶反应:“哥你怎么……”
他小声接后半句:“是在囚禁嫂子?”
方宵还没回答,水红缦纱已经被拂开,女人带着锁链声款款走出。
看到她的瞬间,虞幸就把这个女人和不忘居雅间中的残影对上了号。
不过眼前的女人要更瘦些,身上少了活泼的气质,多了沉静和温柔,还有更多的随意。
刚过膝盖的睡裙被她随意套在身上,连腰间系带都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雪白,峰峦若隐若现,脖颈和锁骨都残留着一些暧昧的痕迹和泛青的指印。
虞幸也是第一次看到明珠的脸。
实话说,明珠长得很漂亮,也只是漂亮,和现在的许婉相比差了太多,更别提美杜莎那种有些欺负人的容貌。
可是,看见这张脸的瞬间,虞幸的脑袋嗡嗡作响,从进门开始积攒到现在的认知扭曲似乎在这一刻集中爆发,如火焰一般在他大脑中灼烧。
这种扭曲甚至让人提不起反抗的心思,几乎是在意识到扭曲的进行时,就已经变得心甘情愿。
虞幸倒不是心甘情愿,他在注意到自己心跳不对劲时就在脑中拉响了警报,诅咒之力在体内悄然翻涌,一旦感知到恶意,就会将那股试图篡改他认知的力量压制下去。
身处方府,敌人的主场,他暂时做不到将那种力量驱逐。
然而很快,虞幸就发现那种灼烧感并不是某种针对他的认知攻击,而是来自於他自己的身体。
明珠的脸好像在此时拥有了别样的魅力,每一个角度都那么讨人喜欢,连带着,睡裙下这副躯体身上的痕迹也变得清晰刺眼。
他的身体在发热,心跳加快跳动,浑身的灼热感最终都汇聚到一处,使那里彰显出明显高於平时的存在感。
虞幸瞳孔有瞬间的放大,脑袋里打出无数个问号,让他少见地懵住了。
是认知扭曲……
他不知道自己脸有没有红,这种情况,见多识广的虞幸还真就没遇到过。
如果要用一个最确切的词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大概是“怦然心动”。
毕竟他的心脏跟抽疯似的在那跳,提醒着眼前女人对他的吸引力。
虞幸还是清醒的。
他有自己的判断力,即便看向明珠时,会下意识认为这个女人跟对他胃口,但他知道这都是认知被操纵的结果。
他忽然想起方宵写的信中提到过。
他们从小就喜欢一样的东西,方宵喜欢的女人,他“方幸”也一定喜欢。
虞幸原本以为这就是方宵一厢情愿的一种修辞手法,没想到,这居然是事实。
虽然不知道明珠到底哪里戳到了方宵,总之方宵对明珠的喜欢一定到了病态的地步,而和方宵喜好一样的方幸,也很容易对明珠产生同样的感情。
认知扭曲是让他慢慢和“方幸”融为一体,忘了推演者的身份,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然后再去认同现在已经属於方宵的“信念”。
虞幸经历了墨香味中被他半放任的扭曲,再加上林林总总都“得到”,一定是会被影响到的,之前和方宵谈的事情都太重要太严肃,他防备心重,所以这种影响没有体现出来。
谁知道,那些影响会突然在这种虞幸从没想过的领域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而且相比於心理上那微乎其微完全可以无视的“心动感”,身体上的激动明显太离谱,他不知道是不是千结领域的力量自带这种效果。
空间太紧,有点难受了。
他远离美杜莎,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在直播的时候发生啊。
……千结这个邪神,真的很讨厌。
虞幸眼底闪过寒芒和杀意。
他极度厌恶在这种事情上不受控,这实在是太过越界,已经触及到了他给理智定下的警戒线,如果那条半人蛇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大概会什么都懒得顾忌,直接格杀!
“弟弟,这就是你嫂子,她叫明珠。”方宵拍拍的神色有些莫测的虞幸,又带着笑意看了眼虞幸的裤子。
……可惜,那条蛇不在,我还要走任务。
虞幸压下阴森杀意,将敞开的风衣拢了拢,遮住丢人来源,声音微哑:“嫂子好。”
明珠大概也没想到进屋的不止方宵一个人,在看到和方宵长相有几分相似,但是更加年轻的虞幸时,女人惊讶地睁大了眼。
“难道你是,方幸?”
方宵点头,又给她介绍:“我弟弟。他今天刚回家,以后你们每天都会见面,我就先带她来跟你打个招呼。”
明珠温婉一笑:“弟弟好。”
然而即便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明珠好像也没有要整理一下衣服的意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在意,还是认知中已经没了一些常识。
方宵这会儿倒是想起了他在信里还写了什么,压低声音,凑到虞幸耳边,揶揄道:“我说的没错吧,你肯定会喜欢明珠的,我们的喜好,向来惊人的一致。”
“我说了能把明珠也分享给你,你也别忍了,我们日子还长,不差聊着一会儿,哥出去,你留下,就当是……你嫂子的见面礼吧。”
虞幸差点没控制住表情黑下脸。
他长出一口气,用极为平稳的声音,一本正经道:“只是充血,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