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冰寒没能维持住,一下子就给气笑了。
很少有连她都维持不住风度的时候,她胸口起伏,又忽然感觉到膝盖前传来的特殊热度和……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阎理脑门上,她骂道:“醒醒脑子吧,这他妈是直播!你不要形象了?”
“反正没几个人会记得。”阎理也叹了口气,他何尝想这样,但他怕他不现在说这些,这狠心女人真能趁机给他送一份暗示大礼包。
事已至此,只能交给衍明处理了。
“先把你的精神力疏导好再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过。”美杜莎暗示自己不要生气,在阎理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警告道,“别惹我厌恶你。”
男人终於老实下来,美杜莎一肚子火地开始了精神力疏导。
虞幸就算走远了点,也依旧堵不上听见他们对话的耳朵,他暗想,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凑巧或是被迫地吃到这两人的瓜呢?
难道是他之前吃到瓜的时候不小心开口说了句喜欢听吗?怎么感觉比他说出口了还灵验。
之前都没有和这两个人接触过,他俩原本就这样吗?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很有个性,他反正不是很能理解。
过了大概十几分锺,正在精神疏导的两人那边有了动静。
鞋跟踏在地上的声音不断接近,虞幸回头,美杜莎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梳理完了?”他问。
“嗯,这种事对我而言本来就很简单。”美杜莎随便找了个固定物一靠,“他还需要适应一会儿,一两分锺内暂时醒不过来。我们等下就能直接去方府。”
她望着刚才主动走开避嫌的青年,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
虞幸挑眉:“你这会儿怎么不‘嘻嘻,我要气死他’了?”
美杜莎:“……”
她嘀咕道:“因为这回气到的是我啊。”
反正这一路上被虞幸看见不少细节,直播间的观众能让系统搞定,和他们同级别的虞幸却不能。
她此时也想发泄一下,干脆就和虞幸说:“想把瓜吃全吗?”
虞幸轻笑一声:“愿闻其详。”
美杜莎悠悠道:“我和阎理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比我大两个月。”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从小就喜欢欣赏各种漂亮帅气的人,而他,那种冷冷淡淡的模样也一点都没变。”
“神奇的是,我见过不少长得比他更好看的,很多人以为我是个海王,他在别人眼里也跟个性冷淡一样,可所有人都觉得我们长大了会在一起。”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们从来就没喜欢过除了对方以外的人。”
“我成年的那天他跟我告白,白天还酷酷地拉着我的手说不准不答应他,晚上就开始哭,说幸好我没拒绝,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哈……”
说起那个时候,美杜莎也笑起来,眼里的怀念根本就没有遮掩。
“他看起来就是个性格冷酷的猛男,私底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又喜欢撒娇,嗯,活又好,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后来我们一起被卷入了一场灵异事件,活下来之后就成了推演者,即便如此,我们也几乎没有起过矛盾,早期的推演都是我们两个组队一起过的。”
“直到有一次,在推演里,他受到了一个难以破解的诅咒,即便我们已经完成推演,诅咒还是留在了他的体内。那个诅咒会慢慢的折磨他,在一年内夺走他的性命,而在这个过程中也会牵连到所有和他有亲近关系的人,他父母病死得早,能被牵连的,就只剩下我了。”
这时,美杜莎话锋一转:“当年他告白的时候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提分手,他要和我结婚,然后我们一起去世界各地旅行,认识各种朋友,最后找一个最喜欢的地方葬在一起。”
“你可能觉得十八岁就开始计划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是很大言不惭的事,但是他的确有能力做到,我也相信着这个未来。虽然进入推演是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什么。”
“直到——他因为这个诅咒的事,跟我说分手。”
美杜莎难得什么情绪都懒得隐藏,微微抬头望着虚空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怎么想的,你听着应该也很容易就猜到,对吧?他不想让诅咒牵连到我,自己一个人红着眼睛想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巴巴地跑过来,要分开。”
“他的智商和能力近乎与生俱来,在推演里只是有了更大的施展舞台,这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可是很巧,我也一样。你能想象我十八岁就是这个性格了吗?”
虞幸一直当着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直到听到这一句,也有些忍俊不禁:“难以想象。”
“是吧。总之,那时候我们二十岁,他有什么心思,在我面前根本无所遁形。”美杜莎笑意淡了点,“我不喜欢他的处理方式,也不想用情绪代替回答,所以,我好好的跟他讲道理。”
“我跟他说,这个诅咒不一定无解,还有一年的时间,我们大可以做很多的尝试。一年时间,我们能站到什么高度,连我自己都无法预估。或许那个时候,这个诅咒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他怕了,诅咒太霸道,一旦没有解除,不仅他要死,我身为唯一一个和他有亲密关系的人,也会死。”
“他一定要分手。”
美杜莎嗤笑出声。
“我告诉他,我们出生只差两个月,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一起死又有什么关系?他也没比我赚多少。”
“我可以接受丧命,但我不能接受他要毁约。”
“如果他做出这个决定,就相当於把他曾经的诺言通通撕成碎片,我曾经全然交付给他的信任,会变得像个笑话。更何况我跟他说的很清楚,那个诅咒不一定无解。”
“他是个骄傲的人,又那么自信,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得不到,只要他努力去拿了,结局总会如他所料。可这次他明明没那么自信了,却依然固执,他要跟我分手,我就难以挽留……哪怕我真的放下骄傲挽留了很久。”
“还记得在最后作出决定的那天,我跟他说——”
“如果他真的跟我分手,就说明他亲身教会了我,哪怕是我从没怀疑过的人,也会撕毁诺言,哪怕是我从没怀疑过的爱情,也会让我失望。”
“这样的话,就算分手后他找到了解除诅咒活下来的方法,就算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离开我是因为爱我,没有过误解,没有过背叛,我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美杜莎的眼里像是有亮亮的星星,也如同碎掉的光:“我还是那么爱他,只爱他一个。但我不再需要他了。因为爱情在我心里,在让我失望之后,就已经没有分量了。”
“我把这一切都跟他说的很清楚,最后问他……”
“分手后,不管他是死了,还是一个人努力活了下来,以后都不会再是我的爱人,哪怕这样,他依然不改变这个决定吗?”
“我要他想清楚,以后后悔也晚了,因为他有他的骄傲,我也有。”
美杜莎耸耸肩:“看我们现在的情况,答案不需要我说了吧?他一边哭一边说他不会后悔,只要我活着。”
一个货架之隔,阎理已经睁开眼睛,抿着唇,垂眸听了不知多久。
他听见虞幸问:“那后来是?你们之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美杜莎“哦”了一声:“后来我成立了深夜公会,没有刻意去关注阎理的动向,一年以后,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说,诅咒解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绝处逢生,他回来了。”
“我只说了句,恭喜。”
“那时候我的身边已经有很多符合我审美的人了,正因为我不爱他们,所以才能无所顾忌地和他们产生交集,因为他们就算一天死一个,我也不会伤心,更不需要低下我高傲的头颅去挽留。”
“至於阎理么,他能活着我很高兴,我还希望他以后也能平安活下去,长长久久,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希望他依然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他永远不可能再拥有了。”
“那就是曾今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那个我。”
“听到恭喜后他跑了,溜得很快,以至於我都没看清他是不是又要哭了。后来他成立了未亡调查组,那些优秀的成员都是他的朋友。他也和我预料中一样,以很快的速度越爬越高,成了别人眼中最全能的推演者,怕他敬他的人叫他阎王爷。”
“我有我新的生活方式,遇到让我惊艳的皮囊和有足够能力的人,我就会把人邀请到公会里来,他们为我做事,壮大我的公会,庇护一些弱者。而如果他们想的话,我偶尔也会答应他们共度良宵,他们知道对我的爱慕仅能到此为止,不会越界,而我也没有需要忠诚的对象,及时行乐。”
美杜莎真的很潇洒,即使是第一次和虞幸有接触,说起这种事也没有半点扭捏,她摊手:“本来我和阎理,就应该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我行事从不遮掩,他早该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他以未亡调查组会长的身份来找我,要和我的深夜公会结盟。”
“我当然很欢迎啊,调查组的实力有目共睹,多出这么一个盟友是我的荣幸。谁知道这家伙‘公号私用’,又跟我表了一次白。”
“我真不知道他会这么没长进,自从溜了以后,这都过去几年了,我以为他早该放下了,没想到他在那里暗戳戳积攒实力,知道我曾经说过的话不可改变,就打算绕个弯子,以未亡调查组和深夜公会结盟为条件,换一个‘联姻’。”
“我不会再和他谈恋爱,所以他打算直接结婚。”美杜莎似笑非笑,“很天才的想法,据说调查组里的所有人都支持他,因为他有事没事就把和我的过去当故事讲给队员听。”
“可是我没有答应,我想听的,早在他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交全都告诉我了。我不需要重新被表白一次,也不会配合他这种小聪明一样的心思。”
“爱情都没分量了,我爱的他当然也没什么分量。我对他的喜欢曾经比我拥有的一切都珍贵,可是现在,连我的下属都比不过。”
“我可不愿意为了他放弃我自由的生活,不过,我跟他说啦,虽然不能当他女朋友,更不可能嫁给他,但是我很欢迎他找我解决一些生理需求,因为我对他的身体真的很满意,也很喜欢他在床上的风格。”
“可是他似乎觉得,一旦这么做,他和我身边的其他人就没有区别了,於是每次我们谈起这个他都要生气,生气完了又自己委屈,委屈过后想起是他当初做的决定,又只能自己憋着。”
美杜莎说完了他们的故事,心情大概也平复下来,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掩唇而笑:“他想要感情,而我只想要身体,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分歧。嗯……这个瓜好不好吃?”
虞幸叹了口气。
他无话可说。
阎理和美杜莎都是天生适合做推演者的人,只要能活着,就能到达顶峰。
这样的人都太有自己的原则,太有自信了,而且也更记仇。
美杜莎几乎把薄情和心狠写在脸上,因为曾经被抛弃,她在做过努力而无果之后,自然也可以断得一干二净,就像一个超级喜欢的东西,有朝一日有了瑕疵,就会毫不犹豫地扔到垃圾桶里。
嗯,好瓜。
感谢美杜莎让他一次性把两个大佬的瓜吃全了。
但虞幸真的没法评价,他毕竟没有感情经历,这是他漫长人生中经验最缺失的一个领域,想也想不来。
不过如果是他还有一年性命,而且会连累亲近的人一起死的话……
虞幸忽然失笑,这种场面还真不是不可能出现。
真到那种时候,再代入一下的话……
他大概会任由喜欢的人选择吧。
要一起死就一起死,要分开就分开,他都要死了,要让喜欢的人伤心了,这么失职,哪还有资格替喜欢的人做决定呢。
货架后面传来一些细微声响,美杜莎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
“和你说的这么详细,一是觉得和你挺投缘的,而且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除了我自己。二……也是想借机替某个偷听半天的人回忆回忆,我当初到底说得多清楚,现在就算是耍无赖,也很难等到我心软了。”
“……”阎理从货架另一侧走过来,精神梳理完毕的他脸上已经重新有了血色,但莫名的,虞幸感觉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差。
“很难等到,就不是一定等不到。”阎理超小声,“而且我可以多耍点无赖。”
他真的能做到一脸冷淡地说这些,高大的冷酷男人一手扶着货架,垂着眼,怔怔地看着美杜莎的头发丝:“因为我真的知道我错了,在你面前我只错了一次,但代价已经让我承受不起。”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明明每天都比现在开心,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让你很难再信任我了。”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能重新让你信任我,是不是我们就可以重新——”
美杜莎偏头看向他。
会忍不住和虞幸一个外人说这么多,她当然不是真的没有触动。
今天是阎理第一次说他错了,第一次这样破罐子破摔地撒泼打浑。哪怕是小时候,阎理被虫子吓哭,也不会直白地说他害怕,只会拐弯抹角请她把虫子打死,长大了更是学会了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达成目的,撒娇也是一种手段。
从来没有一个方法是完全示弱,不管不顾。
像她挽留男朋友时一样,阎理也好像也学会了低头,看来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人,想法也有变的一天。
她还是那么喜欢他,又怎么敢确定他的分量不会重新变重呢?只是……
淡淡的惆怅在她底一闪而过,谁也没能发现。她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挑眉推开阎理走去外面,仿佛已经铁石心肠:“或许是的,这是唯一让你挽回我,也是让我挽回过去的方法,可是,傻瓜,我们或许没那么多时间了。”
在那天来临之前,这些都不够重要。
我们的时间不多,身为所有推演者最信服的“最强”,你更不能掉链子啊,阎理。
她轻笑着告诫:“你知道的,你现在每多说一句话,你的优秀副队长衍明同志就要多花一些代价请系统给你收拾烂摊子。”
“从现在起,你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收拾一下表情,做好你的阎王爷。”
阎理瞬间听懂了她到底是在告诫什么。
“虞幸。”他突然转头,“之后大部分人都会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虞幸:“……嗯,你这时候把我想起来了啊。”
阎理平静地说:“麻烦你记一下,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效认错,有重大的突破意义,不能所有人都忘。”
虞幸:“?”
看到虞幸不解,阎理解释道:“因为如果我在其他情况下认错,就是不尊重她。当年她和我说得清清楚楚,现在的情况都是我应得的,如果我只是认错就想取得原谅,也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虞幸眨眨眼,神色微妙:“不,你误会了。我不解的是,是什么让你有自信把我当成你们的备忘录?”
阎理:“……”
他沉默两秒:“用一次,欠破镜一个人情,你可以随时要我还。”
虞幸顿时露出笑容:“成交。”
明天一定写方府!!!!
今日减肥失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