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第一章

回想起来,我将整个事件视为雨季里的「赛车周」。几乎每天都是风雨交加。当然,那时候是春天,但这些暴风雨太频繁了。

最后还是萨默救了我的命。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且听我从头道来。

一团团的乌云低垂於大地上方,但到现在都没有下雨。

我正好可以休息一下。整个上午我都在挖掘一具屍体。听起来很恐怖?其实这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是一名法医人类学家。我的工作就是利用已经遭到破坏的屍骸还原死者的完整形象,并加以分析——其中有被烧坏的、干瘪的、残缺不全的、被肢解的、腐烂的,还有骷髅。

好了。今天要找的不是一具整屍,而是那些漏捡的屍块。

长话短说。去年秋天,北卡罗来纳州卡贝鲁斯县的一位家庭主妇在家里失踪了。一周前,正当我在夏威夷享受工作休假时,一名卡车司机向警方承认自己将那位妇女勒死并将屍体埋在一个采沙场里。当地警察随即拿着铁锹和铲斗赶到现场。他们将挖到的屍骨装在一只果酱纸板箱里运到了我的工作单位,梅克伦堡县法医局。

昨天,身上的皮肤仍然带有被夏威夷的骄阳晒出的褐色光泽,我已着手开展对案情的分析。从一份草拟的清单中可以看出,死者的舌骨、下颌骨、所有上门齿和犬齿全都缺失。

没有牙齿就无法识别死者身份,而没有舌骨则不能证明死者是否因脖颈被勒窒息而亡。蒂姆·拉拉比博士,梅克伦堡县的主任法医,让我再去采沙场勘察一次。

这种帮人收摊扫尾的事情常常叫我恼火。好在我今天心情不错,懒得跟他计较。

到了采沙场后我很快找到那些遗漏的物证,并用快件寄给夏洛特市的梅克伦堡法医局。办妥之后我即刻驱车上路,准备一到家就冲个澡,吃顿晚午饭,再陪小猫玩一阵。

已经是下午1点50分。汗湿的T恤紧贴在身上,头发也弄得乱蓬蓬的,头上和内衣里沾满了沙子。好在这些都没什么大碍,回家的路上我还饶有兴致地哼着奥尔·扬科维奇的那首《净白宅男》。怎么说呢?自从在视频网站上看过这首歌的音乐视频后,我的耳畔一直萦绕着它的旋律。

我开着马自达汽车朝南面的85号州际公路驶去,一路上狂风始终在车外劲吹。我隐隐有些不安地朝天空瞧了一眼,打开收音机调到国家公共电台。

特里·格罗丝正要结束对美国桂冠诗人W.S.默温的访谈。他俩谁也觉察不出此刻我车外的糟糕天气。

倒也公平,这套节目是在费城录制的,距美国南部的北端足有500英里。

特里开始揶揄下一位即将上台的嘉宾。是谁我没听清。

哔哔!哔哔!哔哔!

国家气象服务中心已经向北卡罗来纳部分山麓地区发出极端恶劣天气预警,受影响的县将有梅克伦堡、卡贝斯勒、斯坦利、安森以及尤尼昂。预计雷暴将在未来一小时内经过这片区域。降水可达1到3英寸,有可能引发山洪。这时的大气层条件还容易形成龙卷风。更多最新消息,请锁定本台报道。

哔哔!哔哔!哔哔!

我紧紧握住方向盘,猛地把油门踩到75码,以这种速度行驶在每小时最高限速为65英里的路段实在有点冒险,但我想在大雨降临之前赶到家。

没过几分钟节目再度受到干扰,这次是轻微的「呜呜」声。

我将目光投向收音机。

呜呜!

我觉得莫名其妙,检查了一下后视镜。

一辆巡逻车紧跟在后面,差点撞上我的后保险杠。

我暗自憋了一肚子火,将车靠路边停下,按下车窗,并朝迎面走来的警察递上自己的证件。

「坦佩伦斯·布伦南博士?」

「就是身上没件像样的衣服。」说完我朝他笑笑,满以为他听了这句话会忍俊不禁。

可这名警察板着面孔,一点没有要笑的意思。「那没有必要。」他指的是我的证件。

我疑惑地抬眼朝他看去。他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瘦高个,刚刚长出一些胡须,只是显得过於稀疏。他胸前警徽上的名字是「沃纳」。

「梅克伦堡法医局刚打电话到康科德警察局,让我们在路上拦住你让你掉转车头。」

「拉拉比派警察来找我?」

「是的,女士。我们赶到物证现场时你已经离开了。」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显然他没打通。」

他当然没法打通了。刚才在现场挖掘时,我把苹果手机锁在了车内,以防它落进采沙场里。

「我的手机放在汽车储物箱里了。」这事没必要惊动沃纳警官,「我把它取出来。」

「好的,女士。」

手机萤幕上显示有三个来自拉拉比的未接电话和三条语音信息。我打开听第一条:「说来话长,事情原委等你回来再谈。康科德警局接报,称在莫尔黑德路的垃圾场发现一具屍体,教堂山那边想让我们来处理这件事。我正忙於另一项屍检,既然你在那一带,我希望你能绕道去看看情况。乔·霍金斯正开着货车朝那边去,说不定他们已经为我们搞到了线索。」

第二条信息跟第一条完全相同。第三条也差不多,只是更简洁些。临了还不忘对我说一句带有哄骗意味的话:这方面你可是专家呀,坦佩。

顶着暴风雨去一个垃圾场?我顿时觉得这个专家可真不是好当的。

「女士,我们可得赶紧,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