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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时候,在鞭炮腾起的一缕缕青烟之中,客人们正在依次入席。赵少忠感到院子里顿时清净了许多,喧闹的声音渐渐隐匿在扑鼻的酒香里。他的耳膜上依然残留着鞭炮的爆炸声,硫磺的气息在他的眼前呈现出那场遥远的大火令人心悸的瞬间,他重新被一种不祥的阴影覆盖住了。
堂屋和厢房里传来一阵阵猜拳的声音,厨子在廊下的一只圆桌上剁着肉末,赵少忠朝他走了过去。
「赵老爷。」厨子停下手里的菜刀,笑了一下。
赵少忠把手中的烟锅递给他:「先前,你的父亲常常在子午镇一带杀猪,我还记得他的样子。」
「家父在世时也常提起你,」厨子说,「他说第一次到赵家杀猪的时候,你还被人抱在手上,一听见猪叫就吓得直哭。」
「我记得你父亲的右手上像是有六只指头。」
厨子笑了笑:「我也是这样。」
厨子脱下手套,赵少忠看见他右手的拇指旁坠着一根像胡萝卜一样的肉瘤。
「家父在世时,常向我念叨那件事。」厨子说。
「什么事?」
「他说有一次,赵家的郎猪被剥掉皮还从地上立起来,在院子里到处乱窜。」厨子朗声大笑起来。
赵少忠没有答话,那件事提起来就让人感到不愉快,他岔开话头和厨子闲扯了几句,径直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空荡荡的,风吹动着树梢发出低沉的啸声。他看见柳柳正在井台边的晾衣绳上晒衣服,那些花花绿绿的带子和头巾像旗子一样飘动。几只乌鸦凄厉地叫着,在瓦楞上空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