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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挑着稻草的年轻人来到赵家大院的门前:「赵老爷,你们家的柴禾放在哪儿?」
「就搁在院子里吧。」赵少忠说。
「还是堆到厢屋的草房里去吧,」翠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外,「院子里湿乎乎的。」
「也好。」赵少忠说。
晒场那边的喧闹声渐渐消失了,人群散开后,两个瞎子一前一后朝赵家大院走了过来,赵虎「砰」的一声就把院门关上了。瞎子听到响动,便止住了脚步,亮开了沙哑的嗓子不紧不慢地唱了起来。瞎子的身上沾满了烂泥,眼窝陷得很深,没有眼珠的双颊上粘附着风干的眼屎。
赵少忠点燃了烟斗,他看见猴子滚动着铁箍已经走到了那座空荡荡的桥上。在他身后,融化的积雪中露出大片犁过的土地,猴子的脚底不断地打着忽闪,赵龙蹑手蹑脚地弓着腰,慢慢地朝他追过去。
「滚滚滚……」赵虎拉开院门朝瞎子吼了一声。
柳柳站在门槛的一侧纳着鞋底,她哎呀叫了一声,像是让针尖扎破了手。
「你就不怕报应啊?」柳柳说。
「报应?」赵虎瓮声瓮气地说,「你以为他们真会算命?他们只不过是两条闻到了香气的狗,出来混口饭吃。」
瞎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像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停止了宣泄,赵少忠又一次沉浸在那场夏日的淫雨之中,沉浸在那片模糊的灯光里。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一连下了七天,院子中已经积了几寸深的水,雨点敲打着树叶和遍地的瓜藤,淹没了树丛和草地,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条暴雨涨溢的河流、那条装载着雪白蚕茧的大船在正午的阳光下越走越远。赵少忠心中积存已久的那个红色的影子,像山后隐没的夕阳,在彤红的天空中余下几缕游移不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