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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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派马特·柏尼曼到书记办公室,设法探出那些屋主的姓名,他们的房子有迹象要由别的经纪人出租,他跟一位拟租间商店房子做撞球场的家伙谈了生意,他迅速地查了一下即将满期的出租房子的表册,他派汤玛斯·毕瓦特——一个街车收费员,余暇时也兼做房地产工作——去拜访那些住在小街小巷中的「可能的顾客」,这是史丹莱·格雷夫提出的一文不值的销售策略。而,他把时间耗在轻信这些馊主意所带来的兴奋里,以及一些烦人的鸡皮狗碎。他发现一种新的戒烟方法,那瞬间他感到自己俨然是个克服一切的英雄了。

他每个月,至少戒烟一次。他戒掉它,似那般可靠的市民一样:承认烟草的邪恶,勇气十足地下了决心,作了各种计划阻止这恶癖,逐渐减少每天香烟数,向每一位他遇到的人详细叙说守良好品德的快乐。事实上,他什么都做遍了,除了停止抽烟这回事。

二个月前,他订下一个进度表,逐次记下几时几分抽的烟,狂喜地发现每根烟的间隔逐渐拉长,他减少至每天三根烟。随后,他把这张进度表弄丢了。

一星期前,他发明一套方法:把他的雪茄与香烟盒藏在办公室外信件箱柜底层不用的抽屉里。「整天在那儿荡来荡去,我自然会感到脸红,在自己的雇员前闹笑话!」他如此说服自己。三天后,他被诱引地离开办公桌,朝信件柜走去,恍无所觉地,取出一根雪茄,燃上。

今天早上,他察觉这事的症结在於太容易打开那抽屉了。锁上它,就这么办!被某种神灵启示似的,他冲出去,把他的雪茄、香烟,甚至安全火柴盒全都上了锁;抽屉的钥匙藏在他的办公桌内。然则,这种除恶的痛苦令他患了一种烟草饥渴症,他随即寻回钥匙,带着一种冷峻的威严走向箱柜,挑出一支雪茄和一根火柴——「只一根火柴,如果雪茄燃不着,发誓放回去!」稍后,雪茄真的熄了,他从抽屉取出另根火柴,这时十一点半了,买卖客户进来谈生意,他自然得敬他们雪茄。他的良心抗议了,「为啥你跟他们一道抽烟!」然则,他恐吓这良心,「噢,闭嘴!我现在忙得紧呢。当然罗,以后再——」没有什么以后了。然则,他相信他已经征服了恶习,这信心令他感觉又高贵又愉快。他打电话给保罗-李尔斯林时,全身浸淫在一种道德的光彩的氛围中,非比寻常地热络了。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和他女儿妲卡,他就只喜爱保罗·李尔斯林。念州立大学时,他们既是同班又是室友,他一想起保罗·李尔斯林,就浮上对方那黝黑瘦长的身材,考究地分边的头发,夹鼻眼镜,吞吞吐吐的腔调,忧郁的神情,对音乐的热爱,似一位年幼小弟,惹人疼爱保护。保罗一毕业,即进入他父亲的生意圈内;现在,他是一个批发商及屋顶建材用纸的小制造商。然则,巴比特执拗地相信,而且在上流社交圈内他不厌其烦再三宣称,保罗原可以是个伟大的小提琴家,或画家,或作家。「怎么说呢,那家伙到加拿大山岩,旅途中写给我的信,就让你亲眼看见那风景,像你自己站在那儿似的。相信我,在稿酬收入上,他可以跟任何一位畅销作家来一番激烈的竞争!」

然而,在电话中,他们仅仅说了这些话:

「南区三四三。不,不,不是!我说南区——南区三四三。喂,接线生,这鬼东西到底出啥毛病啦?你能否替我接南区三四三?——为啥,他们老回答当然可以。哦,哈罗,三四三?请李尔斯林先生说话,这儿是巴比特先生……哈罗,保罗?」

「嗯哼。」

「是乔治跟你说话。」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