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或多或少吧。」

「如果你记得的话,英格沙普夫人的笔法十分独特,字与字之间空格很大;但那封寄给何沃德小姐的信,最下面的日期『七月十七日』却不是如此。你了解了吗?」

「毫无头绪。」我说。

「你看不出来,那封信不是十七号写的,而是在七号──也就是何沃德小姐离开的那天就写的?那个十显然是后来才加在七之前的,为的是让它看起来是十七。」

「她何必这样做呢?」

「我当时也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她为什么要将十七号那天的信藏起来,用七号这封信代替呢?因为她不愿意让十七号的信曝光。那又为什么不愿让它曝光呢?我立刻心生疑窦。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多多注意那些没有说实话的人,你可以从他们身上增长智慧。」

「什么?」我愤愤不平地抱怨,「既然你已经起了疑心,居然还告诉我何沃德小姐不可能犯案的两个理由!」

「那些都是好理由啊!」白罗答道:「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两个理由也很困扰着我,直到后来,我想起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事实:她和阿福烈德.英格沙普是表兄妹。所以即使她不可能单独做案,也不能排除她伙同犯案的可能性。而且她对他表面上恨入骨髓,实际上是为了掩饰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感情。毫无疑问地,在他进入史岱尔庄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非比寻常,甚至已经想好了谋财害命的全盘规划──他先和家财万贯但是识人不明的夫人结婚,以柔性攻势诱使她将财产全部留给他,然后用一个不着痕迹的犯罪事件完成他们的计划。如果一切计划进行顺利,他们大概已经离开英国,带着死者的钱财共筑爱巢去了。

「他们实在是一对胆大心细的好搭档。当大家都将箭头指向英格沙普时,她已在默默布设另一种陷阱:她带着所有涉案的证据从米德林罕回到史岱尔庄,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她,所以也没人会注意她的行动,因此她暗地里把番木鼈硷和眼镜放在约翰的房里,将假胡须藏到阁楼上;她知道,冲早有人会找到这些证物的。」

「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挑约翰来当代罪羊羊?」我说:「找劳伦斯顶罪,不是比较容易取信他人吗?」

「是没错,不过要选谁纯粹是看时机。对劳伦斯不利的证据,都是纯属意外巧合,关於这个问题,应该蛮令这对鸳鸯杀手颇伤脑筋的才对。」

「案发后劳伦斯的言行举止确实是和平常不同……」我回想说。

「是啊,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举止有异,对不对?」

「我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他怀疑是辛西亚犯的案子吗?」

「不会吧,」我大声抗议:「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连我都一度有这种想法。当初我问威尔斯先生有关夫人遗嘱的问题时,心里想的其实就是她。况且,夫人服用的溴化物就是她调配的,加上荳克丝形容她擅於模仿男性的角色,综合考量这些因素,她的嫌疑其实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高。」

「你简直是在开玩笑,白罗。」

「我才没有。要不要我告诉你为什么命案当天劳伦斯先生一进到他母亲的房里,脸色立刻变得惨无血色?原因很简单,因为当他看出母亲中了剧毒而在床上痛苦挣扎时,刚好从你的肩膀上望过去,看见通往辛西亚卧室的门闩是打开的。」

「但他不是说,看到门闩是锁好的吗?」我大声说道。

「他是这么说的没错,」白罗毫无表情地回答,「但是他这么说,反而证实了我原先的推测──那个门闩已经拉开了。他是为了保护辛西亚。」

「他为什么要保护辛西亚?」

「因为他一直都深爱着她。」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别的事我不知道,这档事我可清楚的很,他不但不爱他,而且绝对是讨厌她。」

「是谁告诉你的,兄弟?」

「辛西亚自己。」

「可怜的小丫头。她在乎这件事吗?」

「一点都不在乎。」

「这么说来,她就是非常在意了。」白罗说道,「她们就是这样啊,女人!」

「不过,你对劳伦斯的观察还是让我很难接受。」

「怎么会呢?那很明显嘛。辛西亚小姐每次和他的哥哥谈笑风生时,劳伦斯是不是总摆出一副臭脸?他一直就以为辛西亚爱的是约翰,所以当他跟着大家一起进到夫人房间,发现英格沙普夫人中了剧毒时,他立刻想到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想到前一晚辛西亚曾经陪着母亲上楼,他当即一脚踩碎咖啡杯,以免它被拿去采样化验;之后,他又再三强调他的母亲是死於自然原因,只是没人相信而已。」

「那么你要他去找『另外一个咖啡杯』又是什么用意?」

「我很笃定那个咖啡杯是凯文帝斯夫人藏了起来,但是我还是得找到证据才可以。劳伦斯刚开始时听不出我的话中含意,但是在反覆推敲之后终於了解,只要找到那个咖啡杯,他心爱的女孩就可以洗清罪嫌了;他是没猜错。」

「再问一个问题,英格沙普夫人临终时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要指控她的丈夫呀!」

「我太佩服你了,白罗!」我赞数道。「你已经解释了所有的疑点,我真高兴事情有个圆满的结局,连约翰和他的太太也重修旧好了。」

「这就真的得谢谢我了。」

「什么意思,真的得谢谢你?」

「老弟,你知不知道,就是这场官司拯救了他们的婚姻?我相信约翰.凯文帝斯夫妇其实仍然深爱着对方,只是彼此之间不够了解,两人的步调逐渐行渐远。那都是源於约翰对她的一个误解,他认为她虽然嫁给了他,但一直并不爱他。他是个感情脆弱的男人,他认为,如果她没办法爱他,他也不愿强她所难,於是自己便打起退堂鼓了。而她呢,这时反而对他滋生了爱意。但是因为自尊心做崇,两人都不愿意主动示好,然后他又坠入和莱克斯夫人的感情纠葛之中,她则刻意和包斯坦医生保持似有若无的关系。约翰.凯文帝斯被捕那天,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苦思之中,你应该还有印象才对吧?」

「是的,我了解你的难处。」

「对不起,先生,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当时考虑的重点是要不要立刻就澄清他的嫌疑,我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让他马上获释──虽然这会使得擒凶计划更加困难。凶嫌自始至终一直猜不透我的态度是什么,这也是我获得成功的部份分原因。」

「你的意思是,你一开始就能够不让他上法庭受罪?」

「正是,老弟!但是我最后还是决定以『一个女人的终身幸福』为念,只有一同携手度过这种巨大的难关,这两位倔强的配偶才能再重新开始。」

我张目结舌地望着白罗。这个胆大妄为小男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敢将一桩谋杀案的审判,当作是撮和夫妻修好的和事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弟,」白罗笑着对我说,「你在想,天底下只有白罗.赫丘勒干得出这种事!你这种指责就稍微不近人情了,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夫妻相爱更重要的事了。」

他的话让我想起那天的情景。当时玛莉脸色苍白、神情委靡地蜷缩在沙发之中,竖着耳朵一探再探,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钟头,楼下的门铃声才响起,她马上跳了起来。白罗打开门,看着她焦虑痛苦的双眼,对她微笑点头道:「夫人,我把他带回来了。」说完就往旁边一站,当我走出门口时,约翰已将她拥在怀中,她的眼神中尽是……

「你说的没错,白罗,」我心头暖烘烘地说:「那的确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突然,有人敲了一下门,辛西亚探头进来:

「我,我……我只是想……」

「进来再说吧!」我边说边站起身来。

她走了进来,但是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请说吧!」

辛西亚忐忑不安地握着一个蕾丝流苏,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大叫:「谢谢你们!」接着先后在我和白罗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拔腿便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吓了一跳,问道。

能够让辛西亚献上一个香吻虽然滋味美妙,但这种公然道谢的方法也太出人意表。

「这表示,她已经知道劳伦斯先生不是像她想像得那样拒她於千里之外。」白罗讳莫如深地表示道。

「但是……」

「嘿,说人人就到了!」

原来劳伦斯正从门外经过。

「嗯,劳伦斯先生!」白罗叫他过来,「我们是不是该恭喜你呀!」

劳伦斯脸上一红,羞赧地含笑而去。恋爱中的男人,往往举止失措;恋爱中的女人,则是倍加娇媚。我长吁一口气。

「怎么了,老弟?」白罗问道。

「没什么,」我慨然告诉他:「她们两个真是难得的好女子!」

「只是今生和你无缘?」白罗语重心长地说道:「别丧气,老弟,善自珍重吧,谁知道我们哪天会逮到机会再度联手出击?到时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