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碧云瞪大了眼睛,乌溜溜的黑眼珠转动了几圈,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真相显然是不能将给汉娜夫人听的,谎言她又编造不出来,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了,把那位英俊的传令官——麦克斯·威施尔中尉遇见的时间、地点和场面生搬硬套,不同的只是换了个故事的男主角。碧云心虚地想,这个家伙的疑心病要是再犯了,继续追问她为何会编出这个故事,那么她一定打死也不能说实话。
这一周的日子过的很平静,一阵寒流经过了帝都,气温越来越低,广播上说近几天内可能又要下一场大雪,人们期待着银白色的雪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增添几分喜悦的气氛。
碧云总觉得亏欠了夫人和小杰米,汉娜夫人除了有点虚荣和唠叨之外,总的来说是个热情、诚恳又善良的女人,这与她那个神情阴鹜的丈夫大不相同。这几天夫人仍旧时不时地给她打来电话,闲聊上几句,听上去并没有记恨她的意思。
碧云在摆弄着一束新摘下的红色玫瑰,一朵朵地打去边和杂叶,修剪出最美丽的形状,然后浸到了那个有着彩色玻璃花瓶里,她一早就知道他今天晚上有个应酬,不会回家吃晚饭。
她一边摆弄着这些花朵,一边哼着一首英吉利的诗人赞美玫瑰的小调:「吾爱吾爱玫瑰红,六月初开韵晓风;吾爱吾爱如管弦,其声悠扬而玲珑。吾爱吾爱美而殊,我心爱你永不渝,我心爱你永不渝,直到四海海水枯;直到四海海水枯,岩石融化变成泥,只要我还有口气,我心爱你永不渝……」
碧云正准备把修好的这一朵红艳的花儿放进瓶子里,突然间食指被玫瑰的刺紮了一下,还好没有出血,只听到女仆艾米丽来到会客室门口轻声叫她:「凯蒂小姐,汉娜夫人又来电话了。」
「好的,我这就过去。」碧云捏着这支玫瑰的梗,低头嗅了一下那层层包卷着的花芯深处的香气,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一角上,走到了大厅里。
「凯蒂亲爱的,你还好么?」汉娜夫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谢谢您夫人,我很好,杰米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他还不错,」夫人停顿了一下,「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打电话来问候你一下。」
「嗯,谢谢您。」碧云觉得夫人今天说话有点遮遮掩掩的,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不敢对夫人说过多的话,怕一不小心走漏了什么风声,於是她们随意地聊了几句,准备挂上电话的时候。
「难道你真的不在乎么?」汉娜夫人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这句话,「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件事。」
「什么事?」碧云不解地问,听夫人的口气,似乎是一件跟自己紧密相关的事情,而且极其重大,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有那种事情。
「上帝,你真的一点不知情么?小可怜,他竟然瞒着你。我本来以为他至少会把你安抚好了的。」
「汉娜夫人,请您直说吧。」夫人的话,让碧云渐渐有种不详的预感。
汉娜夫人又沉吟了一会儿,「好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告诉你也没有关系。」
碧云静静等待她的下文,只听她用一种同情又惋惜的语气说:「盖尔尼德他要跟霍夫曼将军的女儿克里斯汀娜举行订婚典礼,就在今天晚上六点开始,待会儿我和我丈夫都要去参加了。」
「您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上帝,他真的瞒着你。真是个傻姑娘,整个帝都的人要知道了……」
女仆艾米丽趁着她接电话的功夫,把满桌子的玫瑰花瓣和枝叶归拢了一下,又到了厨房里去准备冲泡一壶红茶,经过打听的时候,却发现电话听筒就悬在那里,女主人却已经不见了。
艾米丽在会客室里发现了碧云,只见她呆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乌黑的眼睛里彷佛在酝酿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和刚刚她接电话之前那幸福的样子完全不同,艾米丽不禁担心地问:「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事。」碧云扯动嘴角挤出一丝笑,「你去忙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艾米丽讪讪地点头,随手收了桌子上的玫瑰花瓣,准备到厨房的垃圾堆里倒掉。
突然间,「卡嚓」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艾米丽慌忙回头看去,小茶几上的那个彩色玻璃花瓶掉落在地上,碧云却魂不守舍地俯身去捡那些玻璃碎片。
「我的上帝!凯蒂小姐,你的手……」艾米丽惊呼出声。
碧云有些木然地望向自己的双手,在右手的掌心有一道深刻的皮开肉绽的伤口,那只手已经被鲜血浸透,突然间觉得眼前一黑,让她晕眩的真正原因,却不是那汩汩地冒出的猩红血浆。彩色玻璃花瓶碎成了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玻璃碴子,那些猩红的玫瑰花的瓣也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