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帝国魅色 暮色如雪 2154 字 17天前

得胜利!得胜利!」

这个故事,是普契尼根据《天方夜谭》改编的,这个意大利的戏剧家无疑是个天才,可他并不懂得中国文化,只是借用了东方一个意境,是他们这些欧洲人眼中的中国,那只不过是一种异国情调罢了。这部戏的中心,是救赎,一个深情的王子用他无私的爱救赎了公主堕落的灵魂。

他们坐在中间靠近前排的位置,这无疑是整个场地里最好的几个位置之一,她的周围都是穿着笔挺军装的纳粹军官们和他们打扮入时的女伴,同排不远的位置,艾克尔中将眯着灰色的眼睛,轻拍着那个美丽黑发女孩的手背,女孩侧眸笑的粲然,又像一只百灵鸟一样转动脖子看回到台上,他侧身在她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左手轻轻佻动了一下银色的眼镜框,目光似乎在不经意间扫过碧云,她赶紧低头,错开那道灰色目光的审视,这是为他们演出的专场。舞台两侧,悬挂着巨大的红底色的恶魔的符号。一切一切都按照他们的秩序进行。

坐在她左边的他是那么英俊,几乎英俊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从侧面看那鼻梁更加高挺,他冰蓝色的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里,似乎是听得入神,如同大海般蔚蓝的瞳孔里闪动着粼粼波光。

她的手,虽然只是贴着他掌心温热的皮肤,却彷佛能直接触及到他的灵魂,他平展着手掌,没有对她施加任何的力量,但那灵魂里衍生出巨大的渴望,彷佛在拉着她的手,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不能控制自己,彷佛自己是一只鸽子,身体随着音乐声在半空中摇摆、滑翔,她羽毛未丰的翅膀那么稚嫩,承受不了他灵魂的渴望和他那来自地底的吸力。这部戏剧里,图兰朵公主的灵魂会被王子拯救,他的灵魂里是否还有一丝善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恶真的就在转瞬之间么?一个罪恶的灵魂真的能被光芒救赎么?不,是他选择了黑暗和堕落,如果真的能被救赎,那他的名字就不叫做法西斯,就不叫做魔鬼了。

舞台上的歌者已经唱到了最□,嘹亮的高音震撼了全场,这是她非常喜欢和仰慕的一位歌手,可现在她根本就一个音符都听不进去。因为,她一整晚都在矛盾着,自己的手要不要从他的掌心里抽离。

台上一曲唱完,台下的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掌声如雷鸣,整齐而响亮。他也站起身来,加入为演员鼓掌的队伍,她的手终於从这种桎梏中解放……

「我想去外面透口气……」她先於他,快步走出剧院的大厅,下了台阶,来到外面的小广场上,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夜幕中闪烁着寥寥几颗星星,碧云深呼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听到一个细弱蚊蚋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女士,请买一朵玫瑰花吧。」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她很瘦弱,彷佛从地道里钻出来的小老鼠,碧云看到了她胸前那个黄色的六角星形勳章。

「天啊,你怎么在这里卖花。」

「请您买一朵吧。」女孩重复着她的话,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望向她。

她浑身上下没有带一分钱,她掏着自己的口袋,希望能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颗糖果,可是她也并没有糖,她看向那剧院的门口,那些制服笔挺的观众们已经纷纷从里面出来,她推着她稚嫩的肩膀,「快走,孩子,快回家去,这里很危险。」

「求求你,好心的女士,买一朵吧,店舖被封了,爸爸被抓走了,妈妈病了,没有钱,她就要死了……」

「两位女士在谈些什么?」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女孩对突然间出现在眼前的高大英俊的男人,本能地有些惊惧。

「你在卖花么?」他缓缓蹲下身子,和小女孩的视线持平,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小女孩胸前,落在她手中的破篮子上。「玫瑰花很漂亮,可今天不是情人节,小小女士。」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瞪着他,她挎着的破篮子里,有几支玫瑰花,这些花一定是从哪里偷来的,不然不会这么参差不齐。

「把它们卖给我吧。」他掏出钱夹,里面没有零钱,只好抽出了一张整票子,「给你,回家去吧。」

「谢谢,」女孩握着这张钞票,把整个篮子都放在地上,扭头向着街角的巷子深处跑去……

他没有看那小女孩,一支一支把玫瑰花丛那个篮子里抽了出来,在手中攥成了一束。

她注视着他手中,像血一样红的玫瑰花,他并没有立刻把花交到她的手上,而是低着头哼笑了一声说,「这个女孩这么晚了,还在卖花,不是挺可怜的么?」

她仍旧是注视着他,余光看见那个小女孩的背影已经跑远,消失在黑暗的街道尽头,她悬在嗓子眼的心终於落到肚子里。她长舒了一口气,眼神闪烁着,不经意地掠过他手中捧着的那束花,又立刻把眼睛错开。

「错不在她,她只是个孩子,错在她的父母,他们不该是犹太人。」他站立起身,侧着头,像是在发出感叹,又像是故意对她说。

她的眼神聚焦在他俊美无比的脸上,凝凝地注视着他,她无法理解他的话,在他眼里,小女孩因为无知可以宽恕,可是她不知道一个普通的杂货店老板能犯下什么罪行,一个普通的犹太家庭又有什么罪行,但是此刻感觉自己的心更加沉重了,她双手扯住胸口礼服的领子,彷佛外面的空气也和剧院里的一样沉闷,她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不停眨动着,眼角闪着泪花。

他盯着她,把她的一切表情都看在眼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渐渐变得黝暗。

「啪」一簇玫瑰掉在了地上,那些花儿那么脆弱,一触到地面,花瓣立刻就碎裂了,他转身离去,黑色的靴子无意中踩过花儿窍细的梗,将它们碾地更加碎,然而碧云无心关注花儿的命运,她低头快步跟在他的身后,司机已经开来了车子。

「回府邸。」他径直坐进前排的副驾驶位子,甚至没有为她拉开车门。碧云自己打开了车门,钻进了后面的座子上。

冷峻的司机没有一句言语,迅速启动了车子。在回去的路上,他再也没说一句话,也没有按照他以往的习惯打开窗子,让夜风吹进来,车窗紧闭着,没有空气的对流,车子里的空气彷佛凝固在一起,碧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她知道,每次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这样恐怖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