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地笑了笑，「是啊，他是个傻孩子，平常被欺负了也不说，有时候我不小心看见──那身上一条一条的伤痕，他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会不难过？只是我没有能力，好好保护他……」

慕如沐神色微怔，原来夏崝的母亲知道他在学校并不好过。

「如沐，小崝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他了。」

很快的，夏崝回到家，慕如沐也准备回去了。

他还记得那对母子站在门口送他离开的画面，两人都对他真心露出笑容。那彷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穿过上次遇见磷火的那片小树林后，慕如沐沿着另一区的小巷道走到夏崝的家附近。这一带都是老旧公寓，租金相对便宜，但是外观自然不是太好看，甚至有种危楼的即视感。

他走进没有设置安全装置的楼梯口，上了二楼之后，左转走到最里面的套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他按了一下门铃。

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有人回应。

恰巧隔壁邻居出门，慕如沐礼貌询问：「阿姨您好，请问这一间的住户还没回家吗？」都已经晚上七、八点了，按理来说，不可能完全没有人在吧？

那位住户眉头一蹙，有点不耐烦地回应：「我哪知道？你是夏崝的同学吗？那我拜托你劝他一下，不要半夜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以为大家都不用睡觉啊？」女人又摇了摇头，满脸嫌弃，「唉，真是倒楣，他妈妈前不久病死在家里已经够晦气了！还留一个有点神经质的儿子，是要逼我搬家吗？」

慕如沐一听，双目瞠大，音量不自觉大声了点：「你、你说什么？」

女人看慕如沐的反应，音量压低了一点，「你不知道啊？夏崝他妈妈前不久死在公寓里，救护人员抬出来的时候真是吓死人了！他现在也是神出鬼没，真想叫他赶快搬家！」

那一瞬间，在慕如沐脑海中浮现的苍老面孔先是露出温煦微笑，然后──眨眼犹如一面早有细碎裂痕的镜子一般，狠狠破碎。

女人抱怨完，就扭头离开。

慕如沐独自一人站在门外，他默默看着这扇老旧的铁门，心中感伤。火焐看他一副难受的样子，随口几句：「小鬼，诞生跟死亡是天地间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肉体的毁灭并不代表灵魂的消亡。」

听见火焐的安慰，慕如沐的唇角勉强勾起一抹弧度，「嗯，我知道……夏崝的妈妈是个好人，她曾拜托我要好好帮忙夏崝……所以──我更不能放着他不管！」说到这里，他也是有点自责。虽然身处不同班级，但他明明可以更注意夏崝的。

火焐知道某人的拗执病又犯了，低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们又等了好一会，夏崝依旧没有回来，在火焐催促下，慕如沐只好暂时放弃──他走下楼梯，忍不住回头多望了一眼，才转身离去。慕如沐没有注意到，有一道略带冰冷的视线从窗帘透了出来，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离开。

在深沉的黑暗中，另一个声音响起：「唧唧……怎么不开门迎接你的那位好同学？」

夏崝淡淡瞥了过去，对这个其他火灵向来敬而远之的存在一点都不惧怕，甚至是带有一丝丝厌恶，反讽道：「开门让你能吞了他？」

「唧唧，那倒没办法，在吾吞了他之前──恐怕会先被莲火搞得重伤，进而功亏一篑。说到你……还是认真一点去找那个人类吧，差了那一点心火，让吾一直不能好好吸收掉这家伙，虽然说本质温吞，骨子却也硬得很。」

夏崝脸色一沉，「我会找到炆火的火纹者，比所有人都快！到时候，你最好遵守承诺，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话中的狠厉决绝，不是平常的他会说出来的。

「唧唧，小鬼，可别越了分寸──吾真想烧了你，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接着，房间再度恢复阴暗。

夏崝的气势忽然萎靡下来，他走到某面墙前，打开了小夜灯──小矮桌上放着一个女人的照片，旁边还有一个素白瓷坛。女人的笑容温柔，就像仍在对着他笑一般。

「妈，你放心，欺负我们的人，我都让他们付出代价了。他们在接受报应时都很害怕，叫我饶了他们，说得有多可怜……但是我跟你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的时候，他们怎么就不觉得我们……」他的嗓音透出浓浓的怨恨跟痛苦，牙关紧咬，嘎嘎作响。

「就是他们──让我变成魔鬼！我已经不能回头了，你也说过──那些人死后会下地狱，我做了跟他们差不多的事情，死后也会下地狱的吧？但是妈……既然都要死，那等我完成最后一件事再去陪你……你一定──也会等我的吧？」

照片中的女人依旧是那副包容一切的温和笑靥，跟少年露出的悲痛神色形成强烈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