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饮,一个如数家珍,一个饶有兴趣。
“起初温文尔雅,如谦谦君子;继而豪情万丈,似赳赳武者;直至火热无忌,形骸放浪,判若两人。”
一斟一饮之间,两人频频推杯换盏,渐入佳境。
“番果酿酒,色作妖异,乃自域外传入,捧之以琉璃杯,粗犷狂放,恰似茹毛饮血。”
“坦荡高粱,堪称酒中始祖,故青铜爵相迎,立显盎然古意。”
“水乡湖泊之地,盛产米酒,青绿味寡,取粗瓷陶碗豪饮,顿生磅礴大气。”
“欲酿什锦酒,须采百样草。山中老藤雕凿成杯,与草木清香之气,方可相得益彰……”
不知不觉,入肚酒水不下十种,各式器皿随手弃置身侧。
“哈哈哈……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余道友以小见大,深得神髓,难怪莫某一直莫测高深。”
莫问开怀畅饮,已至半酣,行迹变得洒脱飞扬。
“呵呵……旁门杂学,终究上不得台面,聊以自娱而已。”
余跃淡淡一笑,手中的酒坛空空如也。
“苦修之士,诸般俗念斩断,余某却强人所难,执意把酒言欢,莫道友可知其中因由?”
眼见余跃一脸正色,莫问顿时触动心神,略带狂放的眼眸,瞬间回复了清明,凝神思索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金丹修士行止尽在东域一地。一剑、暗魔二宗的地界灵气,显然不合余某所习功法,细数可选的修行之处, 大多归属宿敌辖治。”
仰头凝望浩瀚星空,余跃茫然无奈,却隐含坚定之色。
“一人一宗,早成水火,冲早必有一战。错过今夜时分,虽音讯或有可闻,恐难再行聚首。”
嗓音虽低沉从容,蕴含之竟却荡气回肠,悲壮激烈。
“无量宗的行事做派,莫某了如指掌,余道友之言绝非杞人忧天。”
有朝一日,双方冲突顿起,身为“一剑宗”的太上长老,若和余跃私相会晤,难免会饱受诟病,授人以柄,莫问正是虑及於此,不禁沉默下来,无言以对。
“哈哈哈……既登金丹之境,任凭风浪诡谲,余某一夫当关!”
见到莫问神情凝重,余跃忽尔擎起酒杯,放声高歌,眼中战意炽烈无比。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大道竟逐,谁主沉浮!”
剑修之勇,向来无所畏惧,宁折不弯,莫问抵达今日成就,见惯了屍山血海。眼见余跃豪迈冲天,胆色纵横,莫问胸中的傲气顿时勃然喷发,竟有互不相让之势。
“哈哈哈……来日凶险未知,思之无益,且放一边。”
莫问向来以冷峻示人,此刻与人狂呼痛饮,斗吞海量,实属平生首次。
“今朝但求一醉,尽抒己怀!”
两道同样挺拔的身影,对坐孤峰之巅,月兔皎洁,渐渐移至中天,仿佛伸手可揽。冷冽的山风劲急吹过,愈加霜露寒重,但胸膛中的一腔热血,反而更加涌动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