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官小楼有了动作。
官小楼的长柄如眉刀彷佛一弯新月,凌空落下,在自上而下的间隙中,一弯新月又猝然幻化为无数弯新月,新月如眉,刀似秋霜!
沙无恨的左手判官笔突兀抛起,半旋身,右手笔猛击抛起的左手笔,那只粗大尖锐的判官笔便像怒矢射日,飞鸿奔天,暴掠身前,随着笔射笔飞,沙无恨双手执仅存的一只判官笔,透中回撞。
两条身影倏触立分,官小楼歪歪斜斜退出三步,他以手上的长柄如眉刀拄挺於地,然后咧嘴笑了,这一笑,鲜血沿着唇角流淌,一滴一滴的艳红绽浸在脚下的礁滩下,随即又转为一团团的紫褐,他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猛然伸手拔出插在心窝部位的那只判官笔!
拔笔的一刹,官小楼瘦长的身子,剧烈抖索着,只是片刻,又归於静止,但他却没有倾倒下去,他依然拄刀挺立,两眼盯视前方,宛若其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仅是眸瞳中神色,变得空茫幽寂了吧?
至於沙无恨,却要比官小楼好受得多,他的头颅飞抛在离他身体的寻丈之外,失去首级虽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痛若到底短暂,俄顷前后,却渡轮回,天下诸般死法,还有较此更干脆利落的么?
“雷鸣殿”的五名大把头,在官小楼与沙无恨拼战结束的当口,也完全随着沙无恨下落黄泉,而“千帆帮”“黄”字旗的三位“正护旗手”当然亦非白拣到这笔战果,三个人陪上两员,剩下的一位,大腿上亦陪上一刀。
双方的拚杀并未歇止,只是情况已经冷落了许多,两边的人马仍零零落落的厮斗着、奔突着,但声竭力尽的凄惨光景,令人意识到这场疯狂搏战,业已将近尾声了。
“千帆帮”“地”字旗的大掌舵“飞鸿”常毅庵,和“铁桨旗”“风啸殿”殿主“生死环”石重之战,虽是虚应事故,却未免越打越不来劲,他们这种慵懒的气氛,无形中亦感染了彼此的下属——常毅庵手下的三名“正护旗手”与石重所属的四名大把头,已从狠命拚杀逐渐演变为各求自保,这些人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下意识里就觉得提不起精神来,动手过招,好像仅止於演练的程度,先前一鼓作气的奋勇火辣,随着时间的过去,竟若陈酒发酵,完全走味啦!
不但是常毅庵和石重这边是如此,土岗下的屠难生与万沧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两个人的一番做作,已受到周遭形势转为冷寂的影响,手底下自然就缓慢下来,他们一面打,一面游目四顾,眼瞅着光景暗淡,是待要收场的情况,但心里又都明白,土岗上头,恐怕离着收场还有一段间距呢。
他们的想法没有错,土岗子上,战况正趋剧烈,别说离着收场尚远,热闹刚有得瞧,双方的火并,堪堪进入方兴未艾的地步!
何起涛力搏魏长风,各自全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当然,何起涛还留了一手——战到现在,魏长风已经居於劣势,但这劣势并不十分明显,魏长风的抗拒力只是缓慢的受到压制,换句话说,如果何起涛不以奇式险招应敌,两人间的较斗仍将继续一段辰光。
“黑摩韧”宫子郁,一向功力精湛,手上那柄小巧锋利的“九寸肠”尤其使得出神入化,假若他与杨雪舫或何如霞以一对一,早就会有了结果,但以一敌二,情形就不大一样,加以杨雪舫及何如霞业已豁将出去,两人夹攻并击,皆是不要命的打法。宫子郁受人之托才来助拳掠阵,和对方复仇保帮、齿唇相依的心态颇有不同,要他拚命求胜,主观就不易接受,是而搏杀下来,他也仅只占了一点上风,谈到得手奏功,还差了不止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