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霞则板着脸庞一声不响,当岩窝外的火把光华忽隐忽现的映过她的侧面,衬托出来的只是一张宛若石雕般的假像。
此时此刻,再怎么多做解释亦是枉然,屈归灵不仅肉体上痛苦莫名,精神上的抑郁尤其如煎似熬,这算怎么一个说法呢?浴血豁命,为的乃是一个“义”字,“义”字的沿伸,却竟落得如此不明不白的一场委屈,莫不成天下的不平之事,果真管不得、睬不得?或者是,自己热心过份了?
时间在静静的流逝,但追索的敌人却似乎尚未放弃他们的希望,一拨拨的搜过来,一拨拨的查过去,火把在闪映,青红色的光焰在跳动,悠忽忽的飘移来去,夜暗里,就似溜溜阴魂不散的鬼火。
屈归灵也计算过,对方成功的机率并不大,“黑岩半岛”如此广阔,地形又这般复杂,时当深宵,天候恶劣,在层叠错落的礁岩纵布间,要想找着一个执意躲藏——或者已经趁隙远扬的人,何异大海捞针?况且这个人的反应机智又不太差,求生力强,若待追拿得手,更则难了。
最不能平衡的,屈归灵深知这孟天复,以孟天复的身份地位与武学修为而言,失掉的那两截手指,不啻是对他威望的严重,这样的打击,已不是泛泛的宽宏大度空言所能弥补,它必须用鲜血来解恨除怨,当然,屈归灵将尽量避免给予孟天复如此机会,眼前,只有双方运道的走势了。
何如霞依旧紧绷着脸孔,一声不吭,瞧这位何家二小姐的模样,和她有仇的不像是外面“铁桨旗”的朋友,倒似是与屈归灵透着那么几分不共戴天。
雾气更浓了,森森的寒潮无形无影的伸展渗浸,冷冽的海风在雾气外徘徊低咽,冰湿的感觉便往人骨缝里钻,这“黑岩半岛”,可真是一座现世的人间地狱……
天色微明,岩窝的四周浮沉着蒙蒙的雾氲,雾仍旧是那么深浓,只不过,晚间透着郁黑,拂晓又变做无底无边的乳白了。
空气冰寒,吸一口入肺,能冻得人混身起鸡皮疙瘩,春末夏初的节令,还有什么地方会有这种反常的气候?赶到果真进入冬季,那等雪凝天地,呵气成冰的日子,还能客人过下去么?
何如霞不期然的哆嗦了一下,目光瞥过屈归灵的脸孔,这时,她才骇异的发觉,屈归灵的面色竟如死灰,胸前血渍浸染,而血泽却早已痂结成一片紫褐!
略略犹豫了片刻,她轻轻地开口道;“屈先生,你,你可是受了伤?”
半撑着眼帘,屈归灵疲备地道:“没什么要紧,我还挺得下去。”
何如霞怔忡地道:“凭你的功力,竟也有人伤了你,那人的修为,必定已经不可思议了,屈先生,伤你的是谁?”
虽然明知说出来也可能只是白说,屈归灵仍旧吃力地道:
“是两个叫做‘海怪山魅’的武林前辈,二小姐,你听说过么?”
何如霞迷惘地摇着头道:“‘海怪山魅’?这是什么人?我从来就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
吸了口气,屈归灵道:“那‘海怪’,就是黄海‘赤严岛’的‘白眉仙翁’孟天复,‘山魅’则为‘终南山’‘孤塔峰’的‘一杖独行’山莫古……他们两人四十年前就已扬名江湖,称得上武学精湛、造诣深宏,内外修为都是顶尖的道流,我从来不曾想到,这两个人会和魏长风有什么渊源,更未料及他们竟如此替魏长风卖命……我疏忽了这个关节,叶兄也同样疏忽了这个关节,所以,结局便落到眼前的一场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