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十月,一场秋雨下了三天,大地仿佛被唤醒了一般,处处可见嫩绿,然而这种奇怪的景象没能持续多久,第一片雪花就翩然而至。
官道上赶路的流民把路边的杂草都给掰下来编织成各种御寒的物件,身子连树皮都没放过,只要能往身上裹就行。
这个时候唐宁买的那些袄子蓑衣派上了大用场,穿上袄子再披上蓑衣,即便坐在骡车上也不觉得多冷,唐宁要推车,压根用不上这些装备,甚至穿着袄子都嫌热,路上她曾可怜一孩子,将自己的旧袄子给了对方,结果马上一群人朝他们冲上来。
吓得他们用吃奶的劲儿狂奔,那群人硬是追了他们二里才停下来。
打那之后她是再也不敢乱发好心,即便看到有人快要冻死饿死也只能狠心选择视而不见,这个世道悲惨之人极多,并非她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
怀着沉重的心情,他们终於抵达了商州宁川江最大的渡口。
宁川江的源头在哪里各有说法,无从考证,唐宁只知道从这里开始,往东南方向水系极其发达,大江小河纵横,往来商船络绎不绝,世家权贵,宝马雕车、华服美眷,言笑晏晏,形成一道繁荣昌盛的景象。
若非他们从西北边陲一路逃过来还真就被眼前这假象迷了眼,信了这“盛世”。
大家足足站了一刻锺才渐渐冷静下来,唐俊生嘴巴有些干涩,望着眼前的一切,有种想要就此停下的冲动,不过一想到他们现在还是没有路引的流民,便赶紧摇摇头,抛开那些扰乱心神的想法,扭头看向唐宁,“闺女,你说咱们怎么才能上船?”
这里大大小小的船只不少,能让人挑花了眼,当然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语言不通,在西北那块大家虽然语言有差异,可仔细听还是听得明白的,这里就真的跟听天书一样了,再加上人生地不熟,便是连胆大的魏大志都不敢轻易冒头。
然而他们担心的问题对唐宁来说都不是事,这里人说的是官话,官话其实跟普通话差不多,口音重一些而已,唐宁还是听得来,能沟通,当然,这事不能说。
她琢磨了片刻,直接把杜春月拉出来,道:“咱俩一起过去,若是他们要看路引就拿你的,见机行事。”
杜春月十分配合,二人渐渐靠近江边。
二愣子感叹道:“在镇子上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个头,怎么出来后觉得自己这么没用,处处不如姑娘。”
人小鬼大的唐忠跟着叹了口气,“别说你了,我这落差更大!”
唐正直接朝二人翻了个白眼,两个小屁孩在他面前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含沙射影吗?
三人之间暗流汹涌,直到唐宁和杜春月回来才消停。
杜春月崇拜地看了唐宁一眼,同众人说道:“我们可以跟着商船走,也能跟着客船走,船家说从这边到唐州坐船要一天一夜,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驴车骡车和板车的去留。”
“什么什么意思?”魏大志挤到前头焦急地问道,涉及到大件他就神经敏感。
唐宁指着渡口那艘最大的船只,道:“这是京城那边一个大商行自己的商船,他们除了运货也接其他活,大多都是接一些小商行的货,若是我们想把驴车骡车都一起带走,只能选这艘船,无论大人小孩,统一一人三十文,不包吃,可以住底下的客舱,驴车和骡车占地方,一辆车驴车要四十文,骡车一个价,板车收三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