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一阵鼻酸,她低着头,带着鼻音,应声道:“我知道。”
两人走进房里,叶世安还躺在床上,叶韵躺在另一张床上,两人到了之后,柳玉茹坐到旁边位置上,静静看着叶世安。
若此时是一个人看着叶世安,她大约会害怕。她其实胆子并不大,也并不够坚强,她害怕面对生死别离,只是这老天要逼着你面对时,避无可避,那也只能迎头上来。
然而如今她还有一个人,顾九思站在她身后,静静陪着她,她骤然感受到了一段感情所带给人的慰借和力量。
叶世安高热得有些迷糊了,他断断续续喊着许多人的名字,他爹,他娘,叶韵,他叔父……
他含糊着说着什么,柳玉茹静静看着他,她突然很想和顾九思说些什么,她苦笑起来,低声道:“他这个人啊,一辈子就是活得心思太重,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也没变。”
顾九思坐下来,柳玉茹靠在顾九思边上,顾九思身体僵了僵,片刻后,他抬起手,搭在柳玉茹的肩上。
柳玉茹慢慢道:“你知道以前我为什么想嫁给他吗?”
“为什么?”
“因为小的时候,他每次出远门,都给叶韵带礼物,我羡慕极了,我也想要这样一个哥哥。我同叶韵说了这事儿,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后他只要出远门,总记得给我带一份礼物。”
“我那时候觉得,这个人对人太好了,我若嫁给他,应当是极好的。”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柳玉茹声音有些哽咽。
虽然相交不深,然而在她年少时光里,这个恪守礼节的少年,却是为数不多的光彩。
顾九思或许难以明白,对於一个感情贫瘠的人而言,所有感情都多么珍贵。叶韵给过她一颗糖,她就能牢记在心;顾九思为她过个生日,她就能生死相随。
其实她也明白,叶世安於她,不仅是故交,还像她年少时的某些标志。顾家北迁,柳家流亡,叶家家破人亡,扬州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扬州,大荣也不是她以为的大荣。
乱世所带来的惶恐与不安,一直埋藏在她心底,她始终克制忍耐着这些情绪,却终於在逃亡十几日、自己差点死去、叶世安生死不明、叶韵昏迷不醒时,统统爆发出来。
她内心翻滚,她怕叶世安第二天睁不开眼,可这种害怕,不仅仅是对叶世安这个人的感情,更多的,若是叶世安死了,柳玉茹的过去,或许也就彻底没了。
她其实很想和顾九思说这些,直接说我害怕,我惶恐,我难受。
可她说不出口。
太漫长时间里教会她的沉默和伪装,让她无法将内心那些东西直诉於人。她只能捡点她脑海中的东西,与顾九思慢慢诉说。
说着说着,她心里终於慢慢平和下来,这时候她才察觉,顾九思一直没有回应,她有些奇怪,抬头瞧他:“为什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