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城分阴阳、崽卖爷田(1 / 2)

嚼龙 屠龙氏 2524 字 1个月前

最新网址: 齐敬之仔细打量这个名为“翘”的衢精童子,见它的长相与常人无异,便轻轻颔首道:“四达谓之衢,只在康、庄之下。它看似不起眼,其实道行应当远在作器之上吧?”

骊山广野肯定点头:“嘿嘿,都说人不可貌相,其实精怪亦然。只不过么,道精路怪的道行并非全看达数,还要看年纪和底蕴。”

他伸手朝脚下一指:“王都建城至今已近两千年,虽称不上沧海桑田,但城中的屋宅街巷累经变动,不知有过多少次翻新和重建。”

“其结果就是城池的地基垒土越来越高,渐渐将许多旧时遗迹都深埋进了泥土之中,说不得某条街道的青砖土石之下,就掩埋着一条数百上千年前的古街道。如若我猜得不错……”

骊山广野目光偏转,落向了衢精童子身旁那个白白嫩嫩的婴孩。

这个小娃娃生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中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懵懂,反而极为深邃、透着智慧的辉光,身上穿着一身极为老气的黑袍,更显得仪态庄重肃穆,让人不敢有丝毫轻视。

骊山广野的好奇和兴奋已经溢於言表,略作沉吟才语气肯定地说道:“故街之精,名狄,状如婴儿,见人展其一足而抱,呼之则去。”

“这家伙虽说也只是一达,但算算年纪,至少也是作器的爷爷辈了,道行亦不是眼前这个衢精童子能够比拟。”

闻听此言,名为“狄”的婴孩眨了眨大眼睛,嗓音稚嫩而清脆,只是说出的言语却明显饱含沧桑:“老朽不过是区区泥中枯骨而已,哪里能跟这些煌煌人道加身的年轻后辈们相比?”

骊山广野呵呵一笑:“这个字很是乖僻,有‘鸟向下飞’之意。所谓‘见人展其一足而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像你这样的古街之精,喜欢抱住行人伸出去的脚,将他们拽进土层深处甚至是……黄泉?”

“还请阁下慎言!”

婴孩勃然变色、连连摇头,沉声道:“胆敢做那种恶事的家伙早都被镇魔院擒住,扔进伏魔井中赎罪去了!老朽的本心之中,虽也很想让世人再去我那条老街上逛一逛,但绝不想见识伏魔井中的光景!”

听到此处,齐敬之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巢州城中的那条“古巢故道”,正好与眼前这个古街道之精两相印证。

婴孩似乎感应到了齐敬之眸光中的审视之意,便向他拱手致意道:“好教营尉得知,老朽雍门狄,本是雍门氏家臣,如今同时受命於都城隍和镇魔院两大衙门,辅助城隍阴兵和五云司黄云使者,看管巡视自雍门向北至申门、向南至稷门一带的古街故巷,不使怨鬼邪物偷入王都、滋扰百姓。”

这个似乎极有来头、自称雍门狄的婴孩顿了顿,盯着齐敬之腰间的金牌补充道:“老朽和诸位同僚已闻上命,今后亦须听从钩陈院差遣,但有所命,必不敢辞!”

听到雍门氏三个字,骊山广野明显吃了一惊,张了张嘴,最终竟是忍住了未曾开口。

齐敬之眼角余光瞥见,心里已经回过味来。

手持令牌、自报官职以召唤道精路怪的法子确实有效,但多半还要加上一些限定,否则就会像眼前这样,把附近的道精路怪无论强弱、老少都一股脑地召唤出来。

骊山广野刚才故意不提此节,多半是被主动现身的稷门之精勾起了好奇之心,想扯着钩陈院的虎皮,好借机见识一番稷野、雍门狄这类难得一见的精怪。

除此之外,能够小小地捉弄一下头回到王都的便宜世兄,对这厮而言应当是一件极为有趣之事。

念及於此,齐敬之便向雍门狄致歉道:“我本意只是想找一位向导指路,不成想惊动了老丈,还请勿怪!若老丈有什么要紧公务,自去便是。”

雍门狄闻言也不废话,朝齐敬之拱了拱手,钻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齐敬之转而看向最后一道身影。

这是个极不起眼的中年人,满鬓风霜、面带愁苦,穿得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很像是更夫、粪工这类操持贱役之人。

只不过有了雍门狄的例子在前,齐敬之自然不会以貌、以衣取人,当即转头看向骊山广野。

只见这个家学渊源的灵台郎一边竭尽所能,努力把翘起的嘴角往下压,一边上上下下打量辨认,继而极为笃定地道:“故道、故市之所聚,其精名兢,状如役夫,呼之则去,使不惑。”

“这一位可不得了,与前头三个不同,它不只是古街道之精,还是古市场之精。”

齐敬之点点头,心神却被“使不惑”这三个字吸引,对於眼前这个形如役夫的精怪由衷多了几分好感。

毕竟对方作为道精路怪的一种,却能使人不惑,单是这一条就比“善眩人”的作器、喜欢拽人入土的狄要强得多了。

眼见钩陈院的少年营尉嘴角带笑,似乎颇有善意,名为兢的故道故市之精当即主动报上名号:“小的出身低微,比不得雍门老爷子出身名门,故而没有姓氏,旁人都叫我稷下老兢。”

“小人不才,平日里都是操持着稷下鬼市里的一摊子杂事,因此还在都城隍衙门挂名,做了个不入流品的稷下监市。”

闻听此言,少年营尉当即抱拳为礼:“原来是稷下监市当面,齐敬之有礼了。”

稷下老兢受宠若惊,立刻深深弯下腰去:“微末下吏,实不敢当!营尉大人只管唤我老兢便是!”

“小的平日里除了在鬼市中替都城隍衙门收税,还时常帮着贵人们淘换些玩物、打听些消息,从中赚一点跑腿的辛苦钱。”

“说句放肆的话,王都之中尤其是西城这一片的大宅门,就没有我老兢不熟的。营尉大人若有所需,只管吩咐下来,小的自会代为留意。”

稷下老兢略作停顿,抬眼瞅了一眼般般掌中的黄雀,又补充道:“类似这样的东西,稷下鬼市里也是有的,毕竟那些门精墙怪也是鬼市的常客。即便营尉还想要更好的,老兢我多花些力气,多半也能寻到。”

它这几句话颇有几分豪气和底气在其中,奈何偏就生了一副穷酸愁苦的役夫模样,可知“相由心生”这个词儿未见得就适用於精怪。

齐敬之闻言见状,心中顿生感慨:“今日方知大齐王都竟是有阴阳两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