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山主(上)(1 / 2)

嚼龙 屠龙氏 2742 字 1个月前

眼见老魈态度坚决,齐敬之也只好无奈点头:“那就听前辈所言,今后各论各的。”

说起来,这并不是齐敬之头一回遇到此类情形,韦应典就是因为“达者为先”,对他以道兄相称。

“韦兄已经成就了心骨,却无后续启灵、食气的法门,我还是要尽快去信,将韦兄邀来一会,免得他胡乱摸索,遭了迷神之劫。”

齐敬之按下这个念头,又朝老魈好奇问道:“前辈,你在这座神庙里供奉白云洞君,难不成似袁公那等大能,竟肯屈就这小松山的山神之位?”

听少年有此一问,老魈立刻大摇其头:“松龄县的於老头心肠很坏,总想把小松山抢走!我把祖宗搬来立在这里,就是为了骗祂的。其实这个神位……”

“前辈且慢!”

听说这事儿果然与松龄县阴司有牵扯,齐敬之连忙开口打断:“前辈,松龄县阴司的於老城隍曾为我传道解惑,阴阳司主事孟夫子更是我的开蒙老师,你们两家的事情涉及神道之争,最是要紧不过,大可不必对我说得太清楚。”

老魈当即一愣,想了片刻才用一双怪异瞪着少年问道:“我对你说的话,伱会告诉那些鬼神吗?”

“自然不会!”

齐敬之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那日我被一众伥鬼围困在这座古庙之中,两个伥鬼童子神出鬼没、夺人精气,更有一头饥肠辘辘的虎精在后……我当时只是初涉修行,一身修为浅薄得紧,眼看就要凶多吉少,若非前辈出手,晚辈哪里还有命在?这就是救命的恩情!”

“其后前辈和我携手厮杀、并力除妖,这便是我阿爷时常挂在嘴边的袍泽之义!齐敬之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如有可能,我倒是盼着你们两家能够和睦相处,然而这是道途之争,晚辈自知人微言轻,实不该生此妄想。”

老魈又是愣了片刻,方才把齐敬之这一大通话语的意思想明白,咧开一张嘴,笑得很是开怀:“你不跟於老头祂们说,我告诉了你,又有什么好怕?”

这一次,老魈没有再给少年开口的机会,毫不停顿地接着道:“少主还小,坐不稳神位。我就跟於老头说,小松山是个果子,只要祂啃得动,外头的果肉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只是里头的果核要留给我蕴养神像,等把神像养活了就将果核也给祂。”

老魈似乎生怕少年听不懂,一边说一边比划,末了还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獠牙,笑容里满是得意:“於老头的牙……不好!没等吃完,少主就长成了,到时候把於老头的牙都打掉!”

这下换成齐敬之发愣了,似乎无论是他还是松龄县阴司众鬼神,都低估了眼前这位山神仆役的智慧。

齐敬之原本以为老魈前辈血脉生发、得了祖上赏识,便想要图谋小松山的龙脉地气作为修行资粮,也好尽快有所成就,去碧落宫牧龙院谋出身,谁知这里头竟还有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少主?

看见少年的神情变化,老魈笑得愈发得意,随即纵身往后头大殿的方向跃去,口中还不忘招呼道:“走,跟我去见见少主,祂一定喜欢你和……斑奴!”

“那位少主竟然就在大殿里?”

齐敬之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与斑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瞧出了好奇之意。

这对主仆一个未曾开口,一个不会说话,却是立刻生出默契,当即毫不犹豫地转身跟了上去。

大殿前,赤色公猴的屍体已经被挪走,遍地的铜钱也被清扫出一条道路,那些能藏蛇的杂草更是已有大片被连根拔起。

忙碌的猴群见到老魈归来,登时欢呼雀跃,纷纷排在两旁夹道相迎。

待得老魈和齐敬之主仆两个进了大殿,它们便自发地守在了殿门外头,更被灰毛老猴约束着安静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老魈立在白云洞君的石像前,张开血盆大口,接着就有淡淡的青色山韵从他口中飞出,尽数没入了石像左手握着的石盒之中。

不久前齐敬之看见石盒,心里就没来由地生出悸动,只是被买山钱化成的蛇群所扰而未及细查,此时见状,便知这看上去只是一块顽石的石盒果然有些神异。

过了片刻,得了山韵滋养的石盒忽而一震,盒盖下沿竟是开了一条细缝,内里隐隐透出月白色的光华。

老魈立刻喜形於色,连忙凑近了石盒,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大嗓门轻声呼唤道:“少主?”

他话音才落,石盒里就有一个稚嫩懵懂的声音回应:“般……般……般般……”

老魈愈发喜不自胜,立刻伸爪子去掀盒盖,然而试了几次都无法将石盒打开。

“少主还要再忍耐忍耐!”

老魈似是怕石盒被自己损坏,并不敢蛮干,而是立刻收了爪子。

他的嗓门却是不自觉地大了起来:“山里的钱蛇竟敢逾越我划下的界限,跑到这里来生事!我这就去揪出来杀了,喂给少主吃!”

“般般!”

这一回,石盒里头的那个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喜悦之意。

老魈立刻转身,急吼吼地蹦出了大殿。

齐敬之看了一眼石盒,自知不好独自留在此地,便从斑奴背上一跃而下:“你守着这间大殿,莫要再让那些……钱蛇钻了空子。”

说罢,他也不等斑奴答应,转身奔出大殿,几个起落就追上了老魈:“我与前辈同去!”

老魈侧头看了少年一眼,倒也并不推辞,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齐敬之当即展开背上双翅,晃晃悠悠升上半空:“前辈知道那些钱蛇的巢穴在何处?”

老魈一边纵跃一边点头应道:“它前阵子跑来小松山,吞吃了许多生灵。我见它也算是麟山一脉,这才没有驱赶,还划了一块地方给它容身。没想到它这么不安分,竟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来此生事!”

“它?”

齐敬之见老魈用的是“它”而非“它们”,不免有些讶异,又想起对那些钱蛇毫无兴趣的天地玄鉴:“前辈的意思是,钱蛇看似数量众多,实则只有一条?”

“嗯,它叫古铜精,那些钱蛇都是它的……它的……”

老魈忽而卡了壳,似乎一时之间不知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

他皱着眉头琢磨,却也不妨碍自己纵跃如飞、穿林过涧,魁梧的身躯起起落落,倒比飞在半空的少年还要快上几分。

齐敬之不慌不忙地跟在后头,一边小心翼翼地驾驭鹤履双翅,确保自己始终飞在与老魈跃起后差不多的高度,一边还要分心躲避古木之间横生的枝杈和藤萝,就好似一只刚刚学会飞翔、难免跌跌撞撞的雏鸟。

过了片刻,老魈才终於一拍后脑杓,用爪子挠了挠脑后那片霜雪莹莹的毫毛:“那些钱蛇都是古铜精身上掉下来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