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少年厉声喝问,目光循着方才声音的来处看去。
视线所及,墙角阴暗处赫然站着一道白色的人影。
不等对方回答,齐敬之的手、肘、肩、腰各处同时发力,整个人猛地从床榻上弹起,双腿顺势朝外一甩,两只脚准确地踩在了床边的草鞋上。
少年穿鞋、起身,动作迅捷无比、一气呵成。
他抬眼看向墙角,也许是睡醒后两眼依旧有些迷蒙,落在眸子里的那道白色人影面目模糊,身形也有些明灭不定,只能依稀看出是个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身上穿着瞧不出具体式样的白衣,腰间挎着一柄同样看不清细节的长刀。
齐敬之狠狠眨了眨眼睛,发现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心底立刻就有寒气冒了上来。
他紧了紧手里的刀柄,再次喝问出声:“你是何人?来我家作甚?”
“恩公莫要惊慌,在下路云子,蒙您收殓大恩,特来报答。”
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一边回答,一边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将自己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这回齐敬之彻底看清了,眼前这个自称路云子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它有着一张淡青色的脸,脸上一片空白,没有眼睛口鼻,没有眉毛胡须,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一副还未完成的画像,画师才刚画好了人物的面庞,还没来得及在上面描绘眉眼。
但是,这张脸皮又不像画纸那样光滑平整,而是有起伏的。
向上隆起的是眉骨、是颧骨、是挺括的鼻梁,凹陷下去的则是犹如两个浅坑的眼窝,是瘦肖的脸颊、是说话时不断变化着形状的嘴巴。
比起这张瞧着就十分诡异的脸庞,它的身形则更为飘忽,似实质又似虚幻,泛着淡淡的白色荧光。
齐敬之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怪物,呼吸陡然粗重,头皮更是止不住地发麻。
他刚才故意两次高声喝问,以齐老汉在山里养出来的警醒,早该醒了,更别提家里还有一条极通人性的老黄狗。可是直到现在,无论是东屋还是院中,竟始终没有半点动静传来。
“恩公?收殓大恩?”
齐敬之暗暗咀嚼着这几个字,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从心里冒了出来。
他略作斟酌,试探着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白天坡下那具屍骨?”
“正是!”
路云子点点头,欣喜中带着恭敬:“近日山中暴雨冲刷,竟使路某的骸骨暴露於荒野,正犯愁的时候,天可怜见遇到了恩公!”
没想到对方竟承认的如此干脆,齐敬之心头便是一震。
他活了十几年,从不曾见过什么妖魔鬼怪,想不到短短时日里竟全都冒了出来,还都让他们爷孙俩碰上了。
少年心头愈发警惕,脱口问道:“这么说你是鬼了?”
路云子却立刻摇头,语气傲然地说道:“在下生前是个快意恩仇的游侠儿,因为错信了友人,被杀死掩埋於山中。谁知我生为凶人,死亦为灵魄,黄泉不纳、阴司不收,终日徘徊於荒野,至今已有近两甲子了。”